車廂裡誰也沒有說話,關頌半阖着眼,耳邊是車輛穿過風的聲音。又過了十多分鐘,果然如135所說,目的地到了。
座位上的兩人動作迅速地下了車,整個過程都輕而迅速,像是生怕發出一點聲響。關頌偏了偏頭,也沒聽兩人說話,聲音完全被隔開。
後備箱被再次打開,一隻寬而有力的手抓住關頌的胳膊,像提溜小雞仔一樣将他從車廂裡拉出來,關頌能感受出這人不是123和135中的任何一人。
全身上下都被搜查了一遍過後,保镖終于确認他除了身上的衣物别無他物。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往前走。
前面的人走得急,關頌的腳铐還沒打開,如此一來,簡直像是被人當了杆拖把拖着走似的。被拖着走了幾步,關頌就急急從嗓子眼裡擠出幾個字:“腳、腳。”
前面的人停住了腳步,似乎才想起來有這回事,随機蹲下身将關頌的腳铐解開。握在自己腳踝上的手掌寬而有力,關頌幾乎能想到這名沉默保镖有多高大強壯的體格,而這個地方還有更多這樣的人在監視着他,逃跑是行不通的。
沉默着走了一段路,關頌又被轉送到了另一個人手裡,剛開始關頌還屏氣凝神地想要記住走過的路線,在被轉送到第三個手裡之後,他放棄了。
最後一個人與前三個人有些不同,他的步伐有些沉重,在地面上磕出悶響,呼吸也更重,像是一個暮年的老者。掐在關頌手臂上的那隻手也不如前兩人寬厚,像一隻裹着人皮的骷髅,可力氣卻比之不減分毫,反而像是鐵爪般緊緊攥住他。
一聲長滴過後,關頌被推進了一間屋子裡。手铐和眼罩被解開。
半秒後,關頌看到了那張他憎惡無比的臉——阿禾,趙南禹身邊的貼身保镖,當初他父親就是被這個人殺死的。
還沒等關頌自己反應過來,他已經撲上前将阿禾按到地上。一拳又一拳,關頌用盡全身力氣将拳頭砸向男人的面門,直至聽到聲響的保镖沖進門架住他。
男人倒在地上氣喘如牛,被身邊的保镖扶起,臉上全是血。有幾顆血珠濺進眼珠裡,男人幹癟的臉頰肌肉扭曲的蠕動了幾下,散發出的氣勢讓周圍數十名專業保镖膽寒。
關頌事不關己地阖上眼皮,趙南禹費盡力氣地抓自己來不會是想讓自己死在這裡,既然将他送到這種地方來一定是想要威脅誰,威脅誰呢?關頌的腦海裡回想起趙铮然悲痛絕望的眼眸,趙南禹想要威脅趙铮然為他做些什麼?
屋子裡很靜,除了阿禾一步步朝他走近的腳步聲。雖然不會死,但關頌知道,接下來他可能會受到除了威脅生命以外的所有令他痛苦無比的手段。
“你們在幹什麼!?”一道聲音平地驚雷般響起,關頌睜開眼睛和站在門口的男人對上視線。
剛才還一臉怒色的阿禾迎上前去,恭敬地解釋道:“隻是一件小事,夫人您怎麼出來了?”
趙鶴庭看着面前人那張奴顔屈膝的臉,冷冷道:“怎麼?趙南禹有說我連走廊也不能逛一逛了?”
阿禾迅速接道:“沒有,呃!”
隻見趙鶴庭極快地反手給了面前的人一耳光,清脆的一聲在空中響起,所有人具是一愣,趙鶴庭問道:“他是誰?”
這個地獄一樣的地方分為三層,最下面一層是實驗室,成批的試藥人被豎着帶進去,橫着出來,第二層是關他的地方,每一個角落裡都藏匿着保镖,第三層是存儲處。這是第一次二層有了新的人送進來。
關頌還發着愣,被扇了一耳光的人已經迅速接道:“他是理事長要帶來的人……”言外之意一切都是趙南禹的意思,但帶來做什麼,阿禾一分也沒有透露。
對于他的隐瞞和小心思,趙鶴庭不置一詞,笑了笑,道:“我對他一見如故,想找他聊聊天,把他的房間安排在我的房間旁邊吧。”
趙南禹不在,趙鶴庭的話屬于絕對的權威。除了不能讓他出這個地方和自殺,其他的事情趙南禹樂于讓他“狐假虎威”,隻是趙鶴庭最想做的還是前兩樣,其他事情都不能勾起他的興趣,這是第一次他這麼明确的想要什麼。
阿禾對此感到頭大,但還是争取道:“這可能不太行……”
但顯然趙鶴庭并不想聽見這句話,從他身邊擦肩而過,走到關頌面前,柔聲問:“痛不痛?”說着轉身吩咐道:“去找醫生過來。”
事已至此,阿禾低聲應下出了房門。
“你們也出去,把門關上。”
其他保镖應聲,動作迅速地轉身離開并合上門。
“痛不痛?”見關頌還在發愣,趙鶴庭再一次柔聲問。
關頌這才悚然發現他剛才竟然一直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以緻于下巴上挂着幾滴鮮紅的血。他松開被咬的鮮血淋漓的下唇,呆呆愣愣地看向面前的人。
察覺到關頌熾熱的視線,趙鶴庭在上衣兜裡掏出一塊純色的絲綢手帕,遞給關頌:“你認識我?”
關頌不認識他,但看着他眼下那顆同趙铮然位置一模一樣的小痣,心下駭然。某種可能在他心裡滋長起來,腦子裡不停地閃過趙铮然說他不是覃川阿姨的孩子時臉上痛苦的神情。
關頌有很多話想說,但面前的人看不懂手語,他隻得急急道:“筆。”
他說話的字音不标準,趙鶴庭第一時間意識到面前的人有語言障礙,但經過上次的事,别說是一支筆,就算是一隻纖細的花莖趙南禹不允許出現在他面前。
趙鶴庭抱歉道:“對不起,我沒有筆,不過我略懂一些手語,你可以做手勢。”
大學時,趙鶴庭和覃川常到市裡的療養院裡去做義工,裡面有許多殘障人士,一來二去,他們也學會了簡單的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