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彌漫着沾滿血腥味的霧氣，支援部隊一趟又一趟的擡着蓋着白布的擔架，全副武裝的将那些被擊斃的感染者運送出山。

見到這一幕，趙志才雙目猩紅，低聲罵了幾句。其他人不忍的避開目光，可這邊漫山遍野的都是死去的感染者，避又能避到哪裡。

甯彬繞過一具小小的屍體，喉頭一顫，終究是什麼話都沒說，将外衣蓋在她身上。

七八歲的小姑娘自己找不到這種地方，她待在大人身邊，學着父母或長輩的樣子虔誠的許下自己的願望，料不到這句話的代價會是自己的生命。

“走吧。”謝楚輕輕握住他的手腕，輕聲提醒道。

甯彬疲倦的捏了捏眉心，啞着嗓子問，“你認識N3929嗎？”

他們兩個走在前面，身後的趙志才和張春和與兩人之間還有一段距離，謝楚放低聲音，用趙志才張春和絕對聽不到的聲音解釋，“不認識。”

“他應該是全新的一代了。”謝楚回想着N3929的精神體，眼神晦暗不明，“進化派的前五批實驗體全都是殘次品，要麼缺胳膊少腿，要麼沒有精神體。我的編号是F，他是N3929，這中間差了七批。”

甯彬低聲說，“我沒想到這事會和進化派有關系，對不起。”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謝楚想，自己本來就是這麼個東西，聯盟留下他，是看他生命力頑強，是個天生實驗品聖體，拿他去做哨向病研究最合适不過。

哨向病的學名叫做精神力失序症，因為隻會出現在哨向分化人員身上，所以又被簡稱為哨向病。

哨向病的中期症狀為精神域内精神圖景消失，精神體消失。在此之後，哨兵會出現精神域膨脹，向導會出現精神域萎縮，最終二者都會因為無法自主調控精神力最終導緻精神失常，喪失作戰能力。

更嚴重者，會導緻死亡。

謝楚是一個天生的哨向病患者，他沒有精神體，也沒有精神域，這種情況放在聯盟中聞所未聞，因此當年在處置完進化派首領後，聯盟秘密留下了他。

他從一個實驗室到了另一個實驗室，每天兩眼一睜就是挨針。因為基因編輯的原因，他的精神力又比普通哨兵充沛不少，聯盟為了讓他活下來煞費苦心，從最開始的限制項圈，到後來的S級向導，能用的方法都給他用上了。

直到……

謝楚忍不住看向甯彬，借着夜色，他的眼神更加肆無忌憚。甯彬的背影消瘦單薄，謝楚很難想象南城區的飯到底有多難吃，能在短短三年把人又餓瘦了一圈。

“甯隊，謝組！”

張春和的聲音遠遠飄來，謝楚依依不舍的挪開目光。

循聲望去，張春和正站在半山腰的小路上。她對着二人揮揮手，指着小路說，“我看見那山洞了，咱們抄個近道？”

謝楚快步走到隊伍最前，又被甯彬抓了回來。

“放精神體去探路，别自己上。”甯彬掃了他一眼，發現雪貂不在謝楚身上，低頭一看，這小東西正舒舒服服趴在張春和的美洲豹背上。

“……”甯彬臉色一沉，拎起雪貂。

“沒事，”張春和對自己人脾氣一貫很好，“我們點點是大貓貓，體型越大責任越大，去吧我親愛的點點！”

她在養小動物上頗有天賦，美洲豹點點皮毛油光水滑體型圓潤敦實，聞言咻的一聲竄了出去，它腳步輕盈，快速隐沒在黑暗當中。半晌，遠處傳來一聲野獸的低吼。

謝楚臉色一變，帶隊快步跟上。

點點蹲在山洞門口，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警惕的看向洞内。謝楚順着它的目光過去，隻見一尊接近三層樓高的神像置于洞中。神像的表情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它低垂着眼睛，嘴角帶着一絲弧度，好像在認真打量着面前的“信徒”。

白天看的時候還好，晚上看見這東西，是真結結實實的給趙志才吓了一跳。他總覺得不管走到哪裡這神像都在盯着他看，渾身起雞皮疙瘩，他咬着牙小聲抱怨，“這玩意真吓人。”

謝楚打開手電筒，環視一周，他走向山洞的深處。

趙志才剛想跟上去，耳邊突然響起一聲長長的歎息。

他結結實實的冒出一身冷汗，猛地擡起頭看向神像。神像的表情似有變化，之前翹起的嘴角完全落了下來，半睜的眼睛此時完全睜開，直直的對上趙志才。

“卧槽！”趙志才噌的原地起跳，舉起精神力幻化的槍，聲音顫抖，“這東西會動。”

謝楚的聲音幽幽傳來，“這還是個高科技玩意呢。”

什麼鬼？趙志才循聲望去，見謝楚起身拍拍塵土，伸腳一勾，踹出來一個音箱。他在神像後面一陣摸索，神像的臉在他的操作下一會兒一變，最終變成了一片雪花屏。

趙志才半天說不出來話，他牙疼的指着神像，見甯彬和張春和沒什麼反應，忍不住問道，“你們剛進來沒覺得吓人？”

張春和搖搖頭，“這地方吱了哇啦的電流聲震的我耳朵疼，進來就知道神像的臉是塊電子屏幕了。”

趙志才不甘的看向甯彬，又讪讪的轉回來，心想自己是瘋了，甯彬能害怕這東西。

甯彬揉了揉耳朵，他沒聽見電流聲，但一進門謝楚就貼在他耳邊問他，“怕不怕？”

溫熱的呼吸打在甯彬耳朵上，他隻感覺到耳尖的溫度瞬間升高。謝楚離他太近，耍流氓一樣的突然窩在他頸窩裡深吸一口，然後拍拍甯彬肩膀，自說自話道，“充電完成，我去前面轉轉。”

甯彬面無表情，拿起探測儀走向神像背面。

神像背後的控制面闆可以用複雜來形容，大大小小的按鈕堆在一起，僅有控制神像面部的幾個按鈕下方做了些标注。

“裝神弄鬼。”謝楚評價，轉身看向已經緩過來的趙志才，“你不覺得這位置有點熟悉嗎？”

趙志才一愣，“怎麼個熟悉法？”

“這地方就在供能點下方，”謝楚擡起頭，指指山洞頂部，“剛過來的時候我就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