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搖鈴像是反垂的雨傘,安靜站在地面上,謝楚隻要上前輕輕一掃,它就會掉落懸崖,摔的粉身碎骨。
初生的陽光為搖鈴渡上一層淺淡的金,是蜂蜜一樣的顔色。謝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着搖鈴。
它明明是個那麼脆弱的小東西,卻成為了自己永遠的噩夢。
真不公平。
出生後的六年,謝楚并未建立任何語言體系。他在F代中各項指标都不出彩,進化派從未想過将他作為重點培養的對象。對于這類實驗體,進化派不會對他有過多的關注。無人會理會他的哭鬧,陪伴他的隻有鈴聲和疼痛。
一聲止,兩聲行,這是進化派實驗室的規矩,違反就懲戒。
久而久之,他們都麻木了。
直到有一天,研究員将所有的實驗體都關在一間小屋子裡,告訴他們,你們之中,隻有一個人可以活下來。
他們絕大部分實驗體都是沒有分化的孩子,面對經過嚴密訓練的哨兵向導,根本沒有抵抗的能力。那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血液飛濺染紅潔白的牆壁,慘叫聲充斥在狹小的房間内。驚慌失措的實驗體無助的敲打着玻璃牆壁,哭喊着讓外面的研究員救救他們。
但他們沒學會說話,隻能尖叫,哭泣,發出幾個含糊不清的音節。
研究員端着精緻的咖啡和差點放在來人面前的矮桌上,恭敬的站到一邊,俯身在那人耳邊說了些什麼。那人帶着寬大的禮帽,半張臉被遮住,露出的薄唇微微勾起,看着他們,好像在看一場精彩的鬥獸。
劇烈的疼痛從身後傳來,F代唯一的哨兵舉高臨下的看着他。他眼神中帶着驕傲和自信,身上的訓練服舒适又合身,已經沒有了實驗體的樣子。
“這還有一個,4431,快過來幫我。”
他聲音稚嫩,吐字清晰。
那一刻,謝楚生出從未有過的強烈求生欲。
他想活。
他要活。
樹葉的沙沙聲,清晨的鳥鳴聲同時從謝楚耳邊褪去,他四周安靜的可怕。他看着自己的指尖,實體化起來一簇精神力。
孟青竹艱難的從天窗爬出來,隻覺眼前突然一亮,仿佛是一下從清早躍到了正午。他感受着猛烈的精神力波動,擡眼看見謝楚,吓得差點跌回車内。
“謝楚,”他大喊,“你在幹什麼?”
精神力不斷的從謝楚手心湧出,在山間公路上橫沖直撞,謝楚無知無覺,失了魂一樣站在路中央。一束精神力打在轎車的後車輪上,車子當即顫顫巍巍的往下滑出小半米。孟青竹趕緊用精神力繼續穩定車身,轉頭想把張春和叫出來。
但他伸手摸了個空。
張春和座位上的樣本箱也消失了。
孟青竹罵出一聲國粹。
甯彬在後座昏迷不醒,謝楚的精神域岌岌可危,張春和如今不知所蹤,孟青竹自己估計被磕出來個腦震蕩,跌跌撞撞的鑽出車窗,從後座上拖出甯彬,盡可能多的擠出來精神力,在謝楚周圍築起一道屏障。
做完這一切,孟青竹抓起張春和落在座位上的外套,用最後的精神力展開了自己的技能——回聲。
探測到張春和的精神力後,孟青竹的精神力從西南方位折回。
西南方向,張春和死死拽住樣本箱,被那人的精神力觸手拖出去五六米遠。點點一口咬斷一根揮舞的觸手,但觸手立即從斷面再生,數量翻倍。
面前是一個穿着朋克的女人。她畫着誇張的眼線,滿不在乎的吹着泡泡糖。
“我不想要你的命,妹妹。”她看向張春和,“我隻要這個。”
張春和咬牙堅持,“你做夢。”
女人歎息道,“那就真不好意思了。”
“你的小豹豹那麼可愛,我還真挺舍不得呢。”她指着點點,纏繞着點點的觸手漸漸收緊,張春和同時感受到強烈的窒息。
點點張大嘴巴,發出委屈的嗚咽聲。
“我不騙你,妹妹,箱子給我,精神體歸你。”女人抱臂而立,“你對上我沒有赢的可能……”
張春和猛的擡起頭。
複雜的異域圖騰從她脖子蔓延到臉上,張春和擡手做出手槍式對準女人的咽喉。她本能的察覺到不妙,當即釋放精神力猛烈的絞殺張春和的精神體,千鈞一發之際,張春和挪開自己放在樣本箱上的手,向後退了兩步。
女人松了口氣,正欲上前,隻見張春和迅速從身後抽出手槍。
槍口的金光一閃而過,子彈飛出,女人立刻放出精神力抵擋。但子彈勢如破竹,穿破精神力防禦,在空中調轉角度,直直打穿女人的咽喉。
她直接被後坐力帶下了懸崖,瀕死的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束縛點點的精神力散去,張春和抱起箱子立刻往回趕。
“完蛋完蛋完大犢子了。”她隔老遠就感覺到了謝楚的精神力波動,進入行動一組之前,她就聽說了謝楚的精神力不穩定問題。但在中心塔工作的哨兵向導誰沒個職業病,張春和也沒放在心上。
她一邊跑一邊給林子衿打電話,“喂,我們被襲擊了,對方想搶奪樣本,謝組精神力失控,你最好能給我頂上!”
林子衿聲音裡帶着哭腔,“我們在路上了,我怕我不太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