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頭看向屋子,這個房子裡又剩下他一個人,可明明十幾年都是這樣過來的,現在卻莫名多出一些感傷來。
紀棋舔了舔唇,走到沙發旁踢了一腳,緊接着走到冰箱裡灌了一瓶冰水。
冰冷的觸感滑過喉嚨,皮膚被激出一身雞皮疙瘩,他才覺得自己的腦子清醒了些。
最近真是奇怪的事越來越多了。
目光落到了落地窗,他拿着手裡的水走到落地窗,窗戶被阿姨擦的幹淨整潔,可以清晰看到外面和樓下。
他低頭,一眼就看到了樓下顯眼的灰色衣服,那個灰點移動的很慢,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餘安聲平時的反應和行為,像隻樹懶。
在離開紀棋家後,餘安聲的臉依舊紅,隻是比剛剛好了一些,眼眶周圍被他揉搓了好幾下,硬生生沒讓眼淚掉下來。
進入電梯後他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低頭的瞬間才發現自己身上還穿着紀棋家裡的衣服,自己的衣服被阿姨洗了,還留在他家的晾曬房裡。
不要了,都不要了。
餘安聲用手悄悄攥緊袖子,袖子很長,他卷了好幾次最後還是滑落了下來。
電梯打開後他走到大廳,看了好幾下也沒找到出口,這裡裝修的太漂亮,連出口都做的極其花裡胡哨。
還是大廳中間的服務人員朝他指了指方向,他表示感謝點點頭離開了這裡。
“我說的沒錯吧。”指路的服務生正是昨晚問紀棋是否需要幫助的男生,他一臉了然的表情。
“确實,長得也太好看了,就是昨晚那人也太不地道了,就讓人家穿個睡衣出來了?我看眼睛還紅紅的,怕不是吵架了。”
“你真是瞎操心,”男生白了他一眼,“這次你猜多少錢?”
“兩萬吧。”
男生努着嘴搖了搖頭,同事見狀直呼:“這還少,一晚上兩萬不少了吧,我承認這男的長得确實好看,但……”
“誰知道呢。”男生朝着同伴聳了聳肩,随後兩人便笑了起來,笑聲慢慢消失在大廳裡。
*
餘安聲按照路上保安的手勢一路走到了小區大門,他身上不合身的衣服、腳上的拖鞋引來了許多人的目光。
小區的大門做得氣派,餘安聲知道這裡的房子價格一定不低,他拿出手機打開地圖,搜索着回家的路線。
坐十一站地鐵轉線再坐六站才能到餘安聲家附近,公交也是需要中途轉車,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坐地鐵。
導航到地鐵站的時候,手機上顯示剩餘電量不滿10%,餘安聲有些慌張。手機用了好些年,電池早就不怎麼存電了。
他看了一眼最後的導航路線,手機屏幕直接變黑,徹底關了機。
這下才是真正的孤立無援。
他在路邊找了一個座椅,陽光正好,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周圍來往的人群。餘安聲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遇到很無助的時刻,他最經常做的就是發呆。
先放空一下,之後再去找解決問題的辦法。這是婆婆去世後他養成的習慣,以前難過的時候還能抱抱婆婆,現在他已經沒了能訴說的對象。
發呆結束後他站起身,也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他茫然地看向四周,最終決定走進一家便利店裡。
餘安聲用手勢盡可能地表示了自己的需求,好在便利店小哥很聰明,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熱情地拿出自己的充電寶來給他用。
手機都是虛電,沒充十分鐘電量就蹦到了62%。餘安聲沒有玩,隻是老實地拿着充電寶充電,餘光中感覺有人總是在瞟自己。
他轉頭看了一眼便利店小哥,小哥眼神躲閃,突然被抓了個正着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覺得你長得真好看。”
餘安聲輕輕點了點頭便移開目光,他不太會回應這種誇贊,一般都是躲閃眼神,然後禮貌點頭。
手機電量到達80%後,他将充電寶送回小哥手裡,鞠了一個躬就匆忙離開,隻剩下便利店小哥迷茫的眼神。
他還真沒見過如此鄭重的表達謝意的方式,笨拙的同時卻帶了些可愛。
直到餘安聲消失在地鐵口,不遠處拐角的車子才緩慢離開,紀棋沉默地注視着剛剛的一切。
從餘安聲離開小區的那一刻,他就被鬼附身了一樣莫名出了家門,陪着他在陽光正好的午後,發了二十四分三十二秒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