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無邊際的黑,虞熙看不清自己,他循着光亮向前去,直到地闆一個猛震。
他的四肢被絲線纏繞,困住,他的手腳被撕扯,按照絲線調整适合的動作。
虞熙耳邊是舒緩的音樂,他随着絲線翩翩起舞,逐漸音樂急促,變得刺耳,他的耳膜就要被穿透,絲線越發嵌入他的皮下。
他的手臂出現紅色的血痕,結痂,裂開,傷口逐漸蔓延,向上落在他的脖子上。
“媽媽,媽媽……”虞熙喘不上氣,他從鏡子中看到自己目前的狀況,他被困在八音盒中間。
*
虞熙醒來的時候,那種窒息的痛苦還揮之不去,他喉嚨幹啞,腦中是宿醉的痛苦,他用手撐着自己的額頭。
碎片化的記憶在他腦中出現,虞熙才發現自己正睡在酒吧的休息室裡,身上蓋着件粉色碎花空調被。
休息室裡的空調開着,溫度适宜,很舒服,桌上還擺着一盆水。
他像還沒啟動運轉的小機器人,四肢僵硬嘎吱嘎吱作響。
領班從門外進來,他看到虞熙已經醒了,呆坐在床邊:“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虞熙從床上坐起,他站在領班的身邊,喉嚨想說話,但很難受,吐不出半個字。
領班趕緊招呼他坐下來,他語氣溫和的坐在虞熙對面:“嗓子不舒服就不要說話,昨晚的事不用擔心,已經解決。”
領班不想和虞熙多講包廂裡的人,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有過多牽扯,反而不是件好事。
虞熙強撐着:“抱歉。”
領班搖搖頭,他把手中的早餐敞開,裡面是煮好的粥和小菜,粥裡有兩個圓乎乎的水煮蛋和肉絲:“來,吃飯,别想那麼多。”
虞熙已經沒有吃早餐的習慣,高中早自習通常在六點半,張桂華通常沒醒,在虞熙步入初中時,他們就斷了虞熙的生活費。
他們說:虞熙,你怎麼這麼笨。
他們說:虞熙,别學了,初中畢業出去打工。
他們說:虞熙,你知道供你上學花了多少錢嗎?能不能争點氣。
于是,虞熙拼命學,拼命去找時間幫人家店裡做事,起初,他們都說虞熙是未成年,太小了,不收。
但虞熙說,他隻想吃飯,吃飽。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早餐,虞熙想露出一個感謝的笑,但他瞥到鏡中的自己,忽的又散去臉上的表情,太醜了。
“謝謝您。”虞熙從口袋裡拿出現金就要遞給領班。
領班哭笑不得:“就一碗粥,小孩子怎麼這麼倔。”
領班把虞熙的錢推回去,随後嚴肅的同他對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清楚你家裡的情況,但是,虞熙,你有的時候要多想想自己。”
他想說的是,愛自己。
但對于一個缺愛,不被愛的孩子而言,讓他愛自己,就是把沒人愛他這個現實揭露在他的面前。
太殘忍。
虞熙似懂非懂,他平常看着生人勿近,冷漠,但其實還隻是少年,還沒從學校這個烏托邦中離開。
領班開玩笑:“聽話的小孩,大家都喜歡的。”
良久,虞熙回問:“真的嗎?”
領班肯定的說:“當然!”
虞熙雙手捂在飯盒四周,搭下來的劉海讓他顯得更乖巧,他在思考。
領班還有工作要處理,離開前他對虞熙叮囑:“今晚回去好好休息一天,知道嗎?”
空蕩蕩的休息室隻有他,心裡命名為期待的火焰再次燃燒。
粥很好喝,虞熙的胃口不算大,但他還是強行讓自己灌下去。
在走之前,虞熙把錢放在飯盒下,他不擅長接受别人的善意,尤其是單純,不求回報的善意。
虞熙坐上公交車,他打算去醫院,把賺到的錢都給張桂華。
或許,媽媽會誇他。
還有昨晚的好人,虞熙在腦中想,如果他們還能碰面的話,自己一定要向他說謝謝。
隻是,虞熙腦中難得浮現疑惑,他包得嚴,不熱嗎?
公交車慢慢悠悠,像河水中晃蕩的小船,他在小船上動。
公交車上的人變得多起來,虞熙盯着不遠處,人堆人的牆随着司機的刹車,齊刷刷向前倒。
在等公交車的空蕩,虞熙站起來,他眉眼結着冰霜:“你坐。”
他這句話是對着老人說的,老人顫顫巍巍的拄着拐杖,她笑眯眯的坐上去說:“好乖的小囡囡。”
老人眼神不太好,把虞熙認成漂亮的小囡囡。
虞熙同樣聽不懂方言,他含糊不清的應下,怕老人要同自己在說些什麼,他趕緊把耳機塞好,掏出手機,裝作有事在忙。
等重新回到自己的安全屋,虞熙變得稍微輕松,他想起來自己還沒回厲洛隐的消息。
明明是個愛豆,以虞熙對明星淺薄的認知,他們不應該很忙嗎?
厲洛隐:[我剛才英雄救美,用帥氣的手法制服一群壞人。]
厲洛隐:[我的優點确實比較多。]
厲洛隐:[那個……我的直拍你看了嗎?]
虞熙沒讀懂厲洛隐的潛台詞,但他看到直拍兩字,抿着唇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