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萬一那獵戶進了山,一時半會不回來呢?”千尋忍不住開口,“獵戶進山一去三五日都有,指不定什麼時候回來呢。”
“不會。”宋晚笃定道。
雲珩攏了攏大氅坐在椅子上,神态很是慵懶,大大咧咧往宋晚擦好的椅子上一坐,擡頭瞧着她:“說說看。”
宋晚也坐下,這才說道:“屋頂的煙筒還在冒煙,說明竈堂裡還有火。若是獵戶進山,應當是将屋内的火熄滅才會走,不會如此大意。”
她又指了指院子裡的小雞:“食槽裡還有糧食,可見是剛剛喂過。門又開着,說明主人出門的時候很急,或者是臨時出門很快回來,不需要關門。這些都證明,主人很快就能回來。”
雲珩挑眉。
小半年沒見,這阮娘子倒是又長進了不少。
他問道:“那依你之見,這裡住的不是獵戶?”
宋晚笑起來:“以前或許住的是獵戶,現在應當不是了。如果我沒猜錯,這應當就是你們要找的地方。”
雲珩和千尋并未想到這點,正想問問為何如此說,便聽到有人吆喝:“你們是誰,在我家裡做什麼?”
三人回頭看去,見來人二十歲上下,身着藏青色粗布衣裳,面容白淨,身量高挑,手中拎着一根棍子,一雙桃花眼直直的盯着雲珩,目光中滿是警惕。
他們認出來,此人就是方才追着那群人下山之人。
雲珩瞧着青年握着長棍的手,雖凍的有些發紅,肌膚卻是細膩,不像是常年勞作的手,便信了宋晚的推測。
他起身,慢條斯理的自我介紹:“我乃大理寺卿雲珩,這兩位是我的手下。我們聽聞一名叫馮時康的考生住在山上,不知閣下可識得?”
聞言,對方便警惕起來。
“大理寺卿專辦命案,你來尋人,可是有證據證明馮時康殺了人?”
“沒有。”雲珩直言回道,“隻是聽聞他與死者之前發生過口角,特來相問。”
“方圓死了?”對方驚訝。
“你認識方圓?”雲珩問道。
對方翻了個白眼,将手中的棍子立在牆邊上,從水桶中取了水來洗手,一邊毫不客氣的說道:“你早就認出我是馮時康了,還裝什麼?”
雲珩:“……”
他還從未别人如此毫不客氣的揭穿虛僞的面具,當真是不習慣呢!
千尋同宋晚憋笑。
雲珩瞪了他們二人一眼,這才說道:“馮兄爽快,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想問一問你,昨日從貢院出來,你去了何處?”
“去城西福來米鋪買了米,周大叔的家裡買了豬肉,又去了城北那家臨北羊肉館吃了羊肉鍋子,就回來了。”
馮時康一一說明,又說道,“外頭冷,幾位進來說話吧。”
說完,便在前頭引路。
雲珩默了默,便跟了上去。
屋子裡很是簡陋,靠近廚房的牆壁上壘着一個三尺見方寬的土炕,靠窗擺着一張長桌,上面擺着筆墨紙硯并幾本書籍。
長桌旁邊放着一個炭盆,裡頭放的卻不是炭火,而是厚實的木頭。上頭蓋着一個厚實的鐵片,上面擺了一個茶壺,正有熱氣從壺嘴裡冒出來。
屋子裡很是幹淨整潔,可以看出住在這裡的人是個愛幹淨的。
招呼雲珩坐下,馮時康從一旁的盒子裡取出來四隻竹筒,拎起茶壺将竹筒燙了燙,又倒滿了水。
馮時康将水放在三人面前,并不見窘迫,反而大方說道:“臨時住在這裡,沒有準備許多茶盞待客,便伐了一根竹子做了幾隻杯子,還望大人莫要嫌棄。”
“如此雅緻,哪裡有嫌棄的道理。”雲珩将竹筒握在手中,細細的看了,心中對此人多了幾分好感,“馮兄倒是一個妙人。”
馮時康搖頭:“在下草莽出身,當不得大人一聲‘馮兄’,大人折煞在下了。”
“哎,你我皆是今科考生,也算得上同窗,你年歲應當比我大,我喚你一聲‘兄長’亦是正常,馮兄莫要妄自菲薄了。”
雲珩笑眯眯的看着他,“被人嗤笑不氣餒,在滿城客滿的情況下能尋到旁的住處,科考如此緊張的時候,還能将屋子打掃的如此幹淨,面對比自己人數多的歹徒不懼怕,面對旁人質疑你殺了人還能如此心平氣和。如此心性,不愁前途。”
如此,馮時康倒是對他起了幾分興趣。
“大人隻問了幾句話,就替在下洗脫嫌疑了?”
“沒有。”雲珩很是直白的說道,“我說了,我沒有你殺人的證據,隻是過來問你幾句話。昨日我已經将所有同方圓有關的人等問過話,隻差一個你。至于你們說的話是真是假,我自會去查。待最後水落石出,再定罪不遲。”
馮時康拱手道:“大人倒是與旁的官老爺不一樣,在下亦是佩服。”
一個小纨绔,突然被人說佩服,雲珩很是飄飄然。
他兀自樂了樂,這才問道:“馮兄先說說你是幾時從那羊肉館出來的,回來路上可有碰見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