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前放着一筐紅彤彤的棗子,千尋正急的滿頭大汗,同何府的小厮拉扯,見到宋晚和雲珩過來,才立在一旁等候他們二人發話。
宋晚吩咐千尋:“何夫人好意,便收下吧。”
說罷,她又看向何夫人:“山高水遠,咱們還有再見的時候,何夫人又何必如此悲觀?”
何夫人眸光閃了閃,笑着說道:“老何突然去了,我便覺世事無常,倒是唐突了二位了。既然長公主殿下還等着二位回去用膳,我便不強留你們了,且趕緊上路吧,莫叫殿下久等。”
“再會。”
同何夫人告别,兩人這才上了馬車。
待馬車走到了管道上,雲珩這才小聲問道:“你同何夫人打的什麼啞迷?有人要害何夫人?”
“不知曉。”宋晚搖搖頭,“但何夫人應當是擔憂些什麼,你着人跟着些,必要時候救一救。”
雲珩蹙眉:“何夫人能惹上什麼官司?”
“何太醫既然留着十六年前我母親的醫案,自然也會留着旁人的。”宋晚看着他,“你覺得,經過何太醫之手的病人,難道隻有我母親一個有疑惑之處值得他記錄下來嗎?”
雲珩倒吸一口涼氣。
他瞧着宋晚手中的醫案,抿了抿唇,道:“我今日就去翻一翻大理寺卷宗,瞧瞧嶽母之事當年有沒有記錄在案!”
宋晚垂下眸子。
當年母親死的凄慘,二舅舅沖動之下報了官,要徹查宋府。
彼時大理寺卿記錄過卷宗,但後來查出是恐水病所緻。聖上深感愧疚,做出了補償,二舅舅不好再強行将事情鬧大,便隻能叫大理寺草草結案。
隻是不知,當年的那場“鬧劇”,大理寺是否會撤了卷宗。
她沒有表态,卻生出一絲近鄉情怯之感。
回到侯府,宋晚先去拜見了長陽長公主,又陪着她用過了午膳,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裡。
她端坐在書桌前,将那本厚厚的醫案書封盯着看了足足一個時辰,這才鼓起勇氣将其打開。
而此時,雲珩已經在大理寺的卷宗室内待了半個時辰,同千尋将十六年前一整年的卷宗全都翻看了一遍,就是沒找到賀鸢的卷宗。
他想喚來管理此處的官員問一問,這才想起來今日尚且是假期中,無人當值,這才作罷。
又不死心的同千尋仔仔細細的找了一遍,确認沒有,這才猶豫着回府去。
還沒想好怎麼同宋晚說明此事,就見院子裡靜悄悄的,春岚兩人都在外面守着,雲珩心裡咯噔一下,還以為宋晚又換了裝扮出門去了。
細細問了才知宋晚一整個下午都在屋裡坐着,也不叫人,兩個丫鬟也是急得不行。
雲珩心裡也急,耐心的敲了敲門,見無人回應,他道了一句“我進來了”,便推門而入。
他腳步輕輕又快速的走進屋裡,本來以為沒有人,沒想到轉眼就看到宋晚端坐在書桌前,上面放着一本厚厚的冊子,已經攤開來。
走到近處,上面寫着“宋夫人賀鸢”,之後便是短短幾句話。
“雙目通紅,面目猙獰,亂抓撕咬,乃恐水症之表象。其反抗激烈,六親不認,無法近身,無脈象診斷。”
“皎皎……”
雲珩喊出一聲,才覺自己聲音幹巴,似久渴之人。
宋晚聽到聲音,微微轉頭,目光落在雲珩的臉上,無波無瀾。
她說:“你在大理寺也沒有找到卷宗吧。”
不是問句。
雲珩張了張嘴,不敢說出什麼話來叫她更加難受,隻道:“今日假期,明日我尋周生問一問将卷宗放在何處了……”
“不用問了,你找不到的。”宋晚又垂下眸子,“當年應當沒有收錄卷宗。”
知曉雲珩驚訝的看着自己,宋晚沒有解釋的心思。
自己是為了查閱當年的卷宗才嫁給他,如今卻突然知曉沒有卷宗,當真是可笑。
可母親當年真的是得了恐水症而死的嗎?
她不信的。
若是正常病故,如此尋常,何太醫為何将母親的醫案記錄在此?
可是,找不到嫌疑之處啊,不是嗎?
兩人相對無言。
雲珩想找些話來安慰她,卻又擔心适得其反,隻能坐在她身邊默默的陪伴着。
好在每年的今日,宋晚都要去賀家用晚膳。
賀府的馬車抵達侯府,賀錦同賀鈞熱熱鬧鬧的進了院子,宋晚才算是回過神來。
她叫雲珩先去招呼,自己去換衣裳。
賀鈞瞧出不對勁來,狐疑的看着雲珩,一臉不善:“你不會在我姐姐生辰這幾日,就惹她生氣吧?”
“我沒有。”雲珩連忙否認。
每次挨打,賀鈞下手最狠,特别是遇到宋晚之事時,更是不由分說先打了再說。
但他又不能說出實情,隻能含糊道:“小娘子嘛,一個月總有那麼幾日提不起精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