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秋天褪去暑氣,一遍又一遍用風催促着神樂穿上背心校服,寮裡訓練的男孩們倒依舊偏愛着短袖打底,任由胳膊上的顔色變深,也不忘在每一個太陽顧及不到的夜裡,躲在訓練室後的草坪,一遍一遍練習着揮棒。
可靠的前輩們已經各奔東西。
這一屆隻有東學長獲得選秀的指名。即使位次靠後,也鄭重地穿上西裝對着教練九十度鞠躬,然後和肥皂劇裡演的一樣又哭又笑,不忘對着學弟們指點江山。
作為實力出衆的前輩,他記得的人其實很少,掃過三年級不舍卻又躍躍欲試取而代之的臉龐,東學長用渾圓的胳膊拍了拍結城,把四班棒的重任交給了這位持之以恒的男人。
又對着語氣真誠祝自己前途一片坦蕩的禦幸冷哼一聲。
最後才從犄角旮旯裡找到了川上。
東學長眼睛一豎,本就不善的面孔變得愈發兇惡,吓得對方抖若倉鼠。好在也沒有說什麼重話,隻再三叮囑了每日必食三大碗,接着驕傲地拍拍自己的肚腩。
隔日,推開食堂大門,發現座位莫名寬敞的川上,精神有些萎靡。還算拿手的國文課上,明晃晃地走神。神樂單手掩在唇邊,快速有小聲地報給他答案,蒙混過關。
下課後,川上憑着本能說了一句謝謝,随後憂郁地望天。
換屆帶來的變化其實很大,新的隊伍磨合成功之前總是有很多争吵,有些解決了,有些解決不了,隻能把它放在那裡,誰也不去動它。
結城和伊佐敷吵得很兇,丹波甯願去牛棚和禦幸大眼瞪小眼,也不要待在休息區聽他們根本吵不出新意的話。
難得被丹波選擇,禦幸受寵若驚,也擠出時間和川上摸黑去室内訓練賽磨煉秘密武器。
不僅是青心寮,吹奏部也在動蕩,不過情形更加激烈一些。
三年級退役儀式後緊跟着新部長的任命,監督全權放手,原社長屬意二年級某位,可有人提議了投票。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二年級開始表決。
新山聰美的名字下面,正字達到誇張的地步。
神樂遙遙看向那位京都美人,她在擡手撥弄着額發,漫不經心。
成王敗寇,終登王座。
聽完新部長上任演講神樂跟着大家鼓了一下掌,就帶着小号組去練習教室了。
接着各司其職,該練體能的練體能,該練音準練音準,該躲在靠窗位子懶洋洋曬曬太陽發發呆的……被巡視的西見監督借走,塞了掃帚簸箕,上天台跟在勤勤懇懇搞衛生的老爺身後,無傷大雅地吹吹灰塵。
等她嗆到自己,咳得天崩地裂,西見監督才取出一方手帕。
手帕雖舊,勝在幹淨整潔。
神樂道了謝,卻沒敢接。
監督平日最面善,笑眯眯的,但仔細品味,也能冷不丁來上一刀。
比如現在。
“新山同學她是個急性子呢。”
神樂恨不得自己沒有耳朵。
“神樂,你願意做點什麼嗎?”
好的,她的嘴她的眼她的手她的腳也都沒有咯。
傍晚的風,不徐不疾。
發絲貼着耳朵揚起細小的弧度。
遠處的晚霞尚且是道淺淺的粉色,含蓄的,内斂的。
如若沒有監督射來的目光,自己應當心平氣和地欣賞美景。
“也沒有什麼好做的吧,新山她很能幹,把所有野心有毅力的人都留下來。”神樂陳述事實。
“所以她選中了你。”西見監督笑着推了推眼鏡。
神樂聳聳肩:“她選中的是監督你。但看起來,新的社團裡最沒幹勁的也是監督你。”
“我以為是排倒數第二。”
啊……被内涵是倒數第一了。
這樣公然指認别人是最沒幹勁的人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