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又十分有韌性的觸感,随着眼球的滾動,指尖略微濕潤。安吉麗卡輕柔地觸摸着他,狀若眷戀,貌若不舍,然後,她屈起手指——
狠狠捏了一把阿爾加利亞的臉頰。
“你腦子壞掉了嗎?我要你的眼珠做什麼?”
安吉麗卡毫不留情地吐槽道,平靜與恨其不争扯着她的語調:
“再說,兩隻眼睛都瞎掉了,靠什麼打架?你要是自己給下套翻車,我可不管你。”
安吉麗卡重重吐了口氣,撐着阿爾加利亞的肩膀站起來,向前邁步。
她似乎忘了什麼。
左腿的前腳掌此時應該踏到堅實的地闆,穩定重心,支撐起全身的重量。然而此時,她的左腿已經失去了這個功能。于是,一聲短暫地驚呼後,安吉麗卡失去平衡,筆直摔了下去。
“唉……忘幹淨了,真不習慣。”安吉麗卡擡起左腿,小腿下半截空空蕩蕩。
“我甯願少的是手臂,走不了路的話不就成累贅了嘛……”她怅然若失地自言自語。
披風垂落到地,阿爾加利亞蹲下身,一手托着安吉麗卡的肩膀,一手穿過腿彎,把妹妹抱回座位。
“謝了,哥。”被放回座位,安吉麗卡松開環着他脖子的手,道謝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被切掉的部分,知道在哪兒嗎?”在安吉麗卡面前,阿爾加利亞依舊單腿半蹲,口吻失去了玩世不恭,理了理雜亂的現狀,正襟危坐。
安吉麗卡搖搖頭:“沒看見,說不定已經被砸爛堆在某個角落了吧。”
“嗯……”阿爾加利亞捏着下巴,心中冒出一個想法,他仍然環顧着四周,思緒在狹窄的車廂内亂撞。
片刻後,他拿定了主意。
如探入厚重柔軟的天鵝絨,指尖撩開皮/肉的帷幕,阿爾加利亞的右胸原本就有一片綻放的傷口。手指入侵體内,指甲背靠肝髒,指腹勾住半月形的肋骨,兩條。
令人牙酸的“咔嚓”聲略微錯位,安吉麗卡微微瞪大了眼睛,想要伸手阻止時,阿爾加利亞已經把自己的兩根肋骨掰斷了:
“你幹什麼……?”
兄長用行動回答了她的問題。
阿爾加利亞捧起安吉麗卡斷掉的小腿,端詳截面的神情認真又專注。血痕已經幹涸,胫骨和腓骨的斷面整齊,阿爾加利亞找準兩根骨頭肌肉間的空隙,将自己的兩根肋骨分别刺了進去。
“嘶……”
安吉麗卡吃痛,腿本能地應激後縮,阿爾加利亞手腕一緊,硬生生拉住了她,捏得小腿經脈又擠出些血來。
目測高度,預估留在外側部分的長度,阿爾加利亞不知從哪邊的屍體上抽出一根布條,将肋骨和安吉麗卡的小腿固定到一起。
阿爾加利亞這才松開妹妹的小腿,恢複一貫微笑的神色:“好了,之前似乎見過類似這種結構彎曲的義體,試試能不能站起來?”
安吉麗卡耷拉下眼角,默默無言的表面泛起一絲生動的波紋,她一邊重新支起雙腿,嘗試站立,一邊直截了當地戳破阿爾加利亞的小心思:
“要用骨頭的話到處都是,掰自己肋骨做什麼?”
她花了幾秒找到保持平衡的竅門,環抱雙臂,微微歪過腦袋,斑駁的銀發便朝另一側流淌。
“就算姓名都以A結尾,我可不是夏娃。”安吉麗卡對哥哥的審判依舊毫不手軟。
“是的,你當然不是,畢竟姓名同樣以A開頭,我也不是亞當。”藍色的眼眸茕茕孑立,為自己披上溫柔的外衣。然而在阿爾加利亞瞳孔深處,有什麼更加嚴重的東西肆虐起來,吞噬乖戾,腐蝕瘋狂,郁結成疾,泛濫成災。
阿爾加利亞注視着她,虹膜上純淨的藍色是最好的掩護,藝術細胞活躍得恰到好處,他仿佛在念一首悲傷的抒情詩:
“亞當的一根肋骨就能造出夏娃,而我用兩根肋骨都修不好你的小腿。”
安吉麗卡歎了口氣,将重心挪到阿爾加利亞為她修繕的腿上。
兄長的肋骨支撐着她的身體。
“抱歉,我并沒有怪你的意思,隻是……”
安吉麗卡朝他邁了一步,骨制的小腿敲擊地面,發出不同于往的腳步聲。
她伸出手,蓋住阿爾加利亞裸露在外的肝髒。髒器傳遞着兄長的體溫,血液與膽汁在其中不斷流淌,位于安吉麗卡掌心下的肝髒微微蠕動。
安吉麗卡垂下眼眸:
“肋骨本來是用來保護内髒的,你這樣是在制造弱點。”
“不。”
正如安吉麗卡捂着哥哥的内髒一般,阿爾加利亞捧起妹妹的臉頰,額頭貼緊着她柔軟的劉海。
唯獨這點,他能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我是在保護弱點。”
安吉麗卡不悅地撇開腦袋,這個動作讓她的臉頰在阿爾加利亞手心中蹭了一下。
“我可不是弱點。”安吉麗卡說。
“沒錯,安吉麗卡當然不是弱點,”那種趣味盎然的笑回到了阿爾加利亞臉上,“不過要有個修飾詞‘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