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猜看啊。”九方宸抵着下巴靠在窗前,“那老掌櫃私下與什麼妖邪有關系,他用銀子誘騙那些姑娘上門,是為了獻給那妖物的。”
“可他那麼多錢是哪來的?”程澈不解。
“不是說有人擡着屍體來這客棧嗎?”九方宸擡手推開了窗子,房間内的空氣似乎有些難聞,“京中看上去一派繁華,枉死人命也不在少數,嫖客弄死妓女,府中打死丫鬟,這些故事咱來京城聽到的還少?有個能處理屍首的地方是再好不過了,這錢八成就是那老頭替人消災的錢。幕後主使,背景恐怕不淺。”
裴瑾疏:“這怎麼講?”
九方宸:“家中仆從失蹤按理都是要去官府備案的,我來京城不久就去查過,官府的記檔中并沒有記錄這些失蹤者,一開始我以為是家中主人失心瘋至死府上亂作一團,沒人去報備,但昨日栾清雅告訴我,仆從失蹤若不報備,一旦将來發生和此人有牽扯的事情,原來的主家要受牽連,後患不小,所以今天早上我去幾個府上一打聽,他們之前是報備了的,說明有人把這些記檔删掉了。能從官府的記錄裡删東西,這人多少得有點權勢在手上。”
裴瑾疏:“不管是什麼妖魔鬼怪,都得盡快找出來,從我們到這裡開始,就不能再出現受害者。”
“那害人的東西,感覺沒那麼厲害。”程澈自言自語道。
聞言三人的目光都向他轉去,程澈心裡一慌,卻見九方宸朝他點了點頭,他定了定神說:“這老人下手的對象幾乎都是女子,想想我跟師兄再京城打聽的信息,這些失蹤婢女幹的活都不是體力活,八成身上也沒多少力氣。唯一的幸存者是個高大男人,聽那婦人說誰家有重活累活都找那男人幫忙,看樣子應該有些力氣,說明隻是尋常有力的人那妖怪便制服不了。”
說完,程澈有些緊張地握緊了雙手,生怕自己又是說了些蠢話挨訓。
沒成想裴瑾疏露出笑意,他支起下巴笑道:“這不是很有長進嗎?”
裴瑾晞哼了一聲未置可否。
程澈有些驚喜地看向裴瑾疏,裴瑾疏沖他點了點頭說:“若真是什麼高強妖怪,這老掌櫃行事也不必這麼笨拙,現下就是盡快将這東西找出來。”
“我倒是有個辦法。”
靠着窗戶的九方宸搓了搓鼻子,漂亮的眼睛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是夜,天空烏蒙蒙的,星子和月亮都被雲彩給遮住了。
江福來坐在屋裡,他沒點燈,就那麼靜靜坐着。
自從十年前那一遭,已經有很多夜晚他是這麼過來的。
可今夜他卻尤為不安,來的那四個人讓他十分緊張,他很多年沒有開門納客,按說這次也不該铤而走險,可他實在是需要錢。
還有一個月就是太後八十大壽,皇帝十分看重這次壽辰,準備的聲勢便是不小。
京中各方各面相比以往明顯嚴格,上面吩咐下來太後生辰前後決不能出亂子,因而人的行事也是收斂了許多,已經很久沒有找他來“處理”問題了,但他需要人,他必須要得到一些在世上消失也無所謂的人。
就在他焦躁之時,後來有人給了他一張名單,上面列着一些官員的名字。拿到名單的江福來眼神一暗,這上面許多人,他這輩子不會忘。
來人跟他說隻要他想辦法把一副藥讓那些官員喝下,這些人府上的侍從他可以随意帶走,有人會給他處理後面的問題。
江福來冷笑一聲将名單塞進懷裡,這不是一些消失也無所謂的人,但他希望這些人萬劫不複。
可沒有人會幫他,他隻能自己想辦法和那些官員府上的婢女拉扯上關系,買通她們,再讓她們把藥放進飲食茶水裡,等傳出那官員失心瘋的消息,他便可以滿足自己的需要了。
可進京一趟哪裡不需要錢,引薦的中人要錢,走通關系要錢,獲得那些婢女的信賴也要錢!
江福來幹瘦的手握緊了,隻要從這幾個人身上拿到這筆錢,好說歹說也能撐過這個月去。
正想着門外一道黑影急速劃過,旋即傳來“咚”一聲巨響,似是什麼重物狠狠砸在了地闆上。
這驚天動地的一聲在黑夜中格外震耳,更何況就在耳邊。
江福來被吓了一跳,他深知不該貿然出門,可是……
終究,他還是撞着膽子咬牙開了門。
這門一開,一張七竅流血地慘白臉便出現在他面前,是白天給他銀子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躺在地上,全然沒有了呼吸的樣子。
江福來瞪大了眼睛,伸出有些微微顫抖的手指去探那年輕人的鼻息。
死了。
江福來後退兩步,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腦子一片空白,冷風吹過,一陣涼意從脊梁爬了上來。
這時,天上月亦是從黑雲中透出了幾絲光亮,江福來驟然發現地上除了自己竟是還倒映着其他人的影子!
他猛地回頭,一名男子手執染血的長劍,面無表情地站在屋檐上。
是那雙胞兄弟中的一人!
那人看着江福來,輕點腳尖無聲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把這處理了,當做什麼都沒看見。”那人開口,聲音極冷。“明天我們便離開這裡,在此之前,跟着我們來的兩個人若是問起,就說你也不知道這人去哪兒了。若是有半點纰漏,你的下場和他一樣。”
男人的眼神瞟向地上的死屍,江福來的眼神不自覺的跟了過去,那年輕人樣子極慘,讓他心止不住地顫。
忽然,拐角外一抹光亮遠遠打了過來,有聲音響起,“九方宸!你跑哪兒去了!”
男子眼神一凜,朝他使了個顔色。
燈光由遠及近,馬上便要來到這拐角。
江福來自是明白這男子要他幹什麼,他努力克制了住了自己的情緒,扮成一副惱怒的模樣,向那喊聲的源頭沖了過去。
“幹什麼幹什麼!”
江福來轉過拐角,便看見與剛剛威脅自己那人極像的男人提着燈走來。
“不是說了讓你們晚上别出門嗎?”他兇狠道。
雖說是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這男子看上去要溫善得多,“掌櫃的,你看到跟我來那個年輕人了嗎?就是長得高,很白的那個,我找不到他了。”
江福來粗聲粗氣道:“沒看見!這麼大人還能丢了不成!”
“你說讓我們晚上不要出門,可是這附近夜裡不安全?我還是找找他吧。”
男人說完,便是要繞過江福來繼續往前走。
江福來擡手将他擋住,“找什麼找,前面就是我的房間,他要是來我就看見了!不讓你們出來是這客棧年久失修,大晚上的要是有什麼壞了的地方你們沒看見受了傷豈不是要賴我?你先回去吧,找人也得我來找。”
男人猶豫了一下,道了一句有勞,便轉身離去了,嘴上還歎息了一句“真是小孩子,吵兩句就往外跑。”
看着那男人消失,江福來松了口氣,轉身返回自己門前。
那殺人的男子已經不見了,唯留地上一具屍首。
江福來想了想,心道一句也罷,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他從屋内拿了床單,将人包裹了起來,确保不會有血迹滲出後,便拖着屍體艱難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