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風太暖了，将那聲“你啊”融化揉碎進了心裡，甚至讓他忍不住在心中應聲道“我啊……”

那時的九方宸還不知道，一切都将在這個怡蕩的秋天悄然生變。

沒多久，大浪淘沙之下，金鱗賽會上的才子精英顯現出來，程澈也敗在了萬劍山莊的弟子手下。

“沒事師弟！那可是李憂樂，司寇瀾舒的得意弟子，你輸給他不丢人。師伯不是都說了，你走到這一步已經很好了。”涼亭裡的九方宸拍着程澈肩膀安慰着一臉失落的小師弟。

陸世坐在程澈的另一半，笑說：“可不是，師尊已經很滿意了，再說你把李憂樂逼到那個份上連司寇莊主都稱贊你日後必然大有可為，司寇莊主可是輕易不贊揚别人的，隋膺跟她交集最多都沒得過幾句好話。”

萬劍山莊的莊主司寇瀾舒長相貌美，可性格威嚴冷酷，隋膺父母曾有恩于萬劍山莊，當年侯府遭難，萬劍山莊也曾想收留隋膺，後來即使隋膺到了九州雲崖，所以司寇瀾舒對他也是照拂。

司寇莊主向來嚴厲，隋膺對她是又敬又怕。

聽到陸世這麼說，一旁靠着柱子的隋膺撅起了嘴：“安慰他就安慰他嘛，幹嘛說我。”

不過九方宸和陸世的安慰倒讓程澈沒那麼沮喪了，他想起那日比武結束，司寇瀾舒對自己微微一笑，一對侍從抱着她的兩個孩子站在她的身後，見他好奇還抱過來給他瞧了瞧。

想起那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眼睛圓溜溜的小娃娃，程澈不禁道：“司寇莊主來的那對雙胞胎，好可愛。”

聞言九方宸和陸世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感慨，九方宸摸了摸下巴說：“司寇莊主也是個可憐人，她三十多歲才遇到心儀郎君，兩人恩愛有加，去年成的婚，可婚後不久丈夫就突發疾病去世了，留下她和一對遺腹子。司寇莊主力排衆議生下了孩子，對那倆孩子可寶貝的緊，能抱上來給看看可是給你老大面子了。”

隋膺擠進陸世和程澈之間翹起二郎腿說道：“是啊，我本來以為她今年都不會來了。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孩子的原因，她今年可溫柔多了。我還問她有沒有事，她說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

說着隋膺的聲音低了下去，“總歸都能過下去的。”這句話也不知道是他自己說的還是司寇瀾舒說的。

九方宸朝隋膺地方向看了一下，心道真是矯情，裝可憐他可真會。

心想着，他扯了扯程澈的胳膊。

“嗯？”程澈低頭看着九方宸遞給他的東西，随即了然的笑了起來，他扯了扯隋膺的胳膊。

隋膺一轉頭，見程澈手上拿着一個胖乎乎的芝麻酥餅。

“芝！麻！酥！餅！”隋膺大吼一聲拿了過來，旋即質問九方宸：“你什麼時候做的？怎麼不早拿出來？”

“我給師弟做的慶祝他第一次參加金鱗賽就成績不錯，你在這上蹿下跳起勁兒個什麼！”九方宸瞪他一眼，從乾坤袋裡掏出從缥缈仙宮順回來的寒玉長青盞，裡面摞着滿滿的芝麻酥餅。

隋膺：“我吃五個！”

“拉倒吧你！一共才幾個！師兄師弟趕緊的，一會兒全讓這個牲口嚯嚯了。哎呀，好了程澈，你别垮着臉啦，師兄們會給你赢回來的！”

程澈捧着九方宸給自己的酥餅，芝麻的焦香撲鼻而來，所有的失落都煙消雲散了。

“嗯嗯！陸師兄還會得第一的！”

聞言陸世笑了笑沒說話，正在對峙中的九方宸和隋膺都感到對方的身體略略僵了一下，旋即兩人接着打打鬧鬧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可兩人心知肚明，下場比賽，陸世會輸。

對手是幽王次子，和陸世一樣都修行水系法術，陸世不該赢他。

果然，第二日的比拼中，陸世敗下陣來。他從台下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細土，對着台上侄子淡然有禮道了一聲“恭喜”便轉身離去。

回到九州雲崖，看着衆位面色複雜看着他的長老仙尊，陸世拾起衣擺，跪在了雷子赫的面前，“弟子無能，給九州雲崖丢臉了，請宗主責罰。”

雷子赫又何嘗不知陸世的苦，他一拍大腿朗聲道：“嗨！你這小子，勝敗乃兵家常事，哪有輸了就跪的道理。”

陸世垂眸，長長的睫毛垂落，他低聲道：“不是為了這個。”

是他在九州雲崖和皇室之間，終究選擇了後者的體面。

雷子赫兩手握拳撐在腿上，笑着搖了搖頭，“傻小子，擡起頭來。”

陸世乖巧擡頭，入眼的是雷子赫寬和的笑意，“那就更不是什麼事了，起來吧。”

陸世眼眶一熱，忙低下頭站了起來。

九方宸順着賽場看了一圈，不少人都是神色各異。最終他的目光落在栾清雅身上，隻見她咬着嘴一臉憤懑，一旁的顧溫珩似是正在安撫她。

也是，這場賽會陸世是與她而言最值得的對手了，萬藥谷那次比拼落敗她肯定憋着一股勁，陸世為什麼會輸她當然也知道，所以如此氣憤。

十強的名單已出，接下來的戰局依然變得明了，栾清雅奪得魁首不是什麼問題，隋膺進個前五沒什麼問題，但缥缈仙宮的徐旭，重霄仙羽樓的齊炜烈和藍莺，萬劍山莊的李憂樂都不是等閑對手，不知道他能排在第幾位。

啊，如果自己能參賽的話……現在會是個什麼情況呢？

九方宸有些怅然。

金鱗賽會前他想象了很多，迎着衆人的目光奪得第一，碰上沈馳把他狠狠揍一頓，碰上栾清雅可怎麼辦……唉。

不過這輩子自己的目标不就是低調行事嘛，少出頭也好，九方宸安慰自己，再說，師尊不是也沒參加過金鱗會？這麼想着九方宸忽然為了這點跟裴瑾疏的相似高興了起來。

十進五的名單出來，隋膺和沈馳的名字赫然并在一起。

見狀隋膺一聲冷笑，骨節按得咔咔作響，九方宸在一旁煽風點火：“幹死丫的！”

“還用你說！”

一旁的裴瑾疏看着兩個眼睛冒光的徒弟，頭疼地捂住了腦袋。

這到底是折騰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