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倒是不再有妖魔鬼怪了，隻是遍地的屍骨，死去的人莫名像是被吸幹了一樣。
“我不想在這裡了，那些塔，那些屍坑，那些網太吓人了。”紫禦哭哭唧唧地摟着紫辰的胳膊。
“别抱怨了，要不是你手忙腳亂地從鎖靈網上掉下來，我們會在這個地方嗎？”話是這麼說，紫辰的語氣聽不出生氣。
這條路走的沒有盡頭，紫辰都開始犯困了，于是他對紫禦說：“喂，一直以來你沒說我也沒問，但現在咱倆也算過命的交情了，你為什麼會進禦華司？”
紫禦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我是皇甫家的人，你知道嗎？”
“不知道，很有名嗎？”
“嗯，有名，雖比不上八大氏族，但我們皇甫家做的事比較特别，世代都在收集修真轶事，這些事不為衆人所知，沒有記載，有的聽起來甚至很荒誕。”
紫辰一挑眉道：“這不就是造謠嗎？”
紫禦急了，“不是造謠！這些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與現存記事結合起來，追究下去都有實證。但就是因為這些事關乎着許多謎團，有時這些未解之謎的答案上有許多見不得光的東西，所以有些人并不想它被發覺。一開始我們家中還會把這些轶事公布開來，後來惹來了許多是非，甚至有人惹上了殺身之禍，便不再公開了。”
“但即使不公開，也意味着你們知道很多秘密啊。”紫辰很快抓住了重點。
紫禦點點頭，“是，不過秘密也意味着把柄，總之也是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利益牽扯吧，雖然我們家日子不算太平，但也沒有什麼大風大浪。”
“那是怎麼淪落到這兒了？”
“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不清楚，隻知道起源是家中的一卷轶事記錄被偷了出去，不巧啊……”紫禦歎了口氣，“那卷記錄是關于皇室的，有一些皇室見不得人的勾當被流傳了出去，惹得議論紛紛，激起了聖怒，說是污蔑天顔，誅滅九族。”
“既然誅九族你為什麼還活着？”
“當時的禦華司掌使想知道些事情，我母親把事情告訴了我後銷毀了所有的相關記錄，那掌使隻得留我一命，改了我的名字，隐去我的身份，把我放在禦華司内，後來那掌使意外去世，也沒人知道我的身世了。”
“那你的本名叫皇甫......?”
“皇甫毓，鐘靈毓秀的毓，我爹娘希望我能是個優秀的人。”
“哈，難怪，我從一開始就覺得你大概是個少爺之類的，遇見事就知道哭，一看就是被寵壞了。”
紫辰倒不是羞辱他，兩人第一次見面在禦華司的淘汰選拔上。
所謂的淘汰選拔，就是把一群孩子丢進豢養着妖獸的山林裡，看看最後誰能活着出來，每一次選拔出來的人屈指可數，至于那些淘汰的，自然是再也不會出來。
紫禦從小養尊處優，哪裡受過這種苦，隻能哭着一個人東躲西藏。
直到一次他無意把樹上休息的紫辰哭煩了，為了哄他紫辰削了個鸠車給他，希望他别哭了讓自己趁着安全的時候睡一會兒。
沒想到紫禦就這麼賴上了他。
從不遠不近追着他，到亦步亦趨跟着他，再到形影不離貼着他，一直到過了選拔賽，入了禦華司，兩個人就這麼綁在了一起。
因為紫辰的靈核有殘，修煉有限，很快紫禦便在法術上超過了他，可在關鍵時候，還是紫禦來保護他。
“阿辰。”
“嗯？”
“你不會丢下我吧？”
“唉，丢也來不及了，應該在鎖靈網上丢的。”
“我是說以後，以後我們也在一起，無論有什麼困難，我們兩個一起面對。”
紫辰偏過頭看了他一眼，漂亮的眼眉一挑，嗤笑道：“說的好聽，從咱倆認識開始，哪次不是我來扛的？”
“我會變強的！”紫禦的雙手緊緊抓着紫辰的胳膊，“我以後也會保護你的！你不要丢下我，我們以後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一直在一起？那我死了你怎麼辦？”
“不要說這種話！”
紫辰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着紫禦，火光将他本就極淺的瞳孔映成了金色，“你知不知道我們是做什麼的？每一時每一刻我們都走在生死線上，你我不是天才，不可能有多高的修為，不說以後，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都難說，再說了，就算活下去……也不知道要幹什麼。”說罷，他似是苦笑了一下。
“我願意和你死在一起。”
“别說這種蠢話。”紫辰的聲音難得冷了下來，“我們這種人，活下來是很不容易的，你說這話對得起為你籌謀的母親嗎？”
紫禦低下了頭。
正當紫辰轉回身欲繼續前行時，身後的紫禦開口了：“那我們一起去做一件事吧。”
他重新轉回頭，見紫禦定定看着他道：“既然不知道活着要做什麼，那我們就找一件事做。”
紫辰：“什麼事？”
紫禦定定看着紫辰，眼裡泛起奇異的光芒：“我們把這個世界毀掉吧。”
“哈？”紫辰那張漂亮的臉皺了起來，“你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胡說八道些什麼？”
“你覺得這個世道好嗎？”紫禦上前兩步逼近紫辰，“沉冤不得昭雪，真相要被誅殺，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就為了一對镯子，搭上我們的性命也不會有人可惜，這樣的世道，要它做什麼？”
見紫辰不吭聲，紫禦又說：“你的家人，也是被當權者殺死的，不是嗎？”
紫辰身子一抖，手死死抓住了火把和衣擺。
紫禦繼續道：“我們一直都是将死之人，命懸一線，可他們還好好的活着，還在享受金尊玉貴的生活，甚至世人的敬仰，憑什麼？”
紫禦的問話沒有得到回答，長久的沉默後，紫辰忽然撇過頭笑了起來。
紫禦覺得懊惱，他剛剛想到家人一時氣血上頭說了那些話，現在想起來也是自不量力。
“好啊。”
“诶？”
終于笑完的紫辰看着紫禦，點點頭：“我同意，咱倆一起，把這個世界搗個稀爛。”
見輪到紫禦愣在原地，紫辰拉過他繼續朝前走去，“走吧，這可不是件小事，我們得從長計議，首先得活着從這出去。”
……
後來，他們在山底發現了沉睡的堕神元神，又根據陣法的排布，将龍首山上的所有元神全部找了出來。
到底紫禦是皇甫家的人，隐約記得些傳聞。說是有個半神用盡千方百計，也不得成為真神之法，于是從神界偷渡了九個堕神到人界，想要将他們煉化以供自己修行。
至于結局，有說是那半神終于成了神，飛升神界的，也有說他走火入魔最終灰飛煙滅的，還有說他幡然醒悟，決定遵從緣法，不以歪門邪道成神。
到底什麼是真的沒人知道，但顯然，那九個堕神元神是被他們找到了。
兩人震驚之餘，也意識到了，他們這兩個蝼蟻的手中，掌握了了不得的武器。
“如果有一天，有人再欺負我們，我們就把這些怪物放出來，攪他個天翻地覆。”
兩人是這麼約定的。
這是屬于他們兩人的秘密，即使後來他們在禦華司和神欽殿都有了一席之地，這個秘密也沒有吐露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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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嶽羌華加入戰局，即使元神全部解封，也未必能達到我們期望的結果，但是，這裡還不是結局，說好的事情，你要做到。”
紫禦伸手撫上紫辰的臉，深深地看着他，直到紫辰擡手擦去他臉上的淚，他才後退兩步放開紫辰，輕聲道：“好，我會做到。”
“你們走吧，去結界裡，這元神交給我。”嶽羌華來到西方的元神附近，對那裡的守衛的人說道。
他是身經百戰的人，當前局勢一看他就知道衆人打算怎麼做，他也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隻要結界建成，将所有人庇護在内，就可把這些元神斬草除根。
想着，他看向周圍那元神周圍散落的屍首，不禁心中憫然。
臉頰傳來了溫熱的呼吸，他才驚覺竟然有人附身在他的耳畔。接着深入靈魂的熟悉聲音響起，讓他頭皮發麻。
“仙尊，好久不見。”
嶽羌華僵住了，他慢慢轉過頭，一張俊美無鑄的臉笑意盈盈地靠在了肩上。就在這一刹那，他想起了無數黑暗的時刻，這人也是這麼靠在自己肩上，在自己身上寫着一天的所見所聞，山下的八卦趣事，山中的飛鳥走勢，四季的花開花落。
他胸膛裡湧動着很多東西，說不清道不明，他的身體微微抽動了一下，片刻後，他才回道：“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