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他知道九方宸肯定會來接自己。
他來到九方宸身前,心道這家夥真行,寒天雪地裡都敢睡。
“喂喂,睡神,起來啦!”
“唔嗯......”九方宸用朦胧的眼看着他,站起身來,掉落了一地栗子皮。
隋膺:“……”
見九方宸迷迷瞪瞪又要去撿那些栗子皮,他攔了道:“别管了,國公府的人會清理,我們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直沒說話,隋膺的眼睛有些紅腫,應當是哭過的樣子,但到底是他受不了這靜默的氣氛,沒話找話道:“你今天說去鳴山玩是吧?明天去吧。”
九方宸可不避諱,見隋膺說話了,幹脆地問道:“哭啦?”
“啧!”隋膺橫了他一眼,“燒開的壺都給你了,你非得提不開的!”
說起來隋膺就郁悶。
他多年後重回故地,心中百感交集,那百感還沒來得及品出一感,就聽見一聲哭嚎。
自己兒時的奶娘沖了進來,撲到自己腳邊,抱着自己嚎啕大哭。
隋膺一邊費力地将他豐滿的奶娘扶起來,一邊安慰,好容易将奶娘安撫走了。
還沒來得及緩過來,随着一聲高呼“小公爺!”,他家的管家沖了進來。
隋膺眼疾手快,在管家撲倒在地上之前一把拉住了人,又是一番勸慰才送走了管家。
接着園丁又來了……
結果到最後他也沒多餘傷感的功夫,淨哄人去了。
他講完了之後九方宸倒給逗笑了。
看着笑得前仰後合的人,隋膺飛起一腳,卻被早有準備的九方宸躲過了。
九方宸:“不過我挺羨慕你的。”
“哈?”隋膺覺得荒唐。
九方宸:“我羨慕你還有個念想。小時候收養我的爺爺,也是在我們住的草棚裡去世的,後來有人來把他擡走了,我想跟着,結果人太小,追不上,到最後也不知道他被擡去了哪裡。然後成了孤零零一個人,在外面挨打挨罵,不過回到草棚裡就安心了。”
隋膺不語,九方宸繼續道:“後來安置流民,那些草棚全都清走了,土地也重新蓋了商鋪,我那“家”沒有地位,沒有功名,再也尋不回來。櫻櫻子,宗主師尊都怕你觸景傷情,但我想國公府裡那些快樂的日子,都是你父親母親想要在你人生裡留下的,也不要了嗎?”
隋膺停住了。
九方宸:“怎麼了?”
隋膺轉身,似是重重下了決心,他拉着九方宸胳膊往回走,“今晚回國公府睡。”
“诶。”九方宸想了想,拉住隋膺,“反正你都出來了,我們先去看看師尊吧。”
“你要上沈府?”隋膺眼睛瞪圓了。
“不進去,就看不見師尊啦?”九方宸狡黠一笑。
沈府。
裴瑾疏坐在床沿,雙手扶住脖子,捏了捏已經僵直的後頸。
今日他和裴瑾晞上門後,沈老爺子見了兩人高興壞了,拉着他們從早說到晚,直到他自己的眼皮都撐不住了,才在沈子嬰和沈馳地勸說下散了席,回去歇息了。
窗外傳來杜鵑的“布谷”聲。
裴瑾疏靠在床上,心道都這個季節了怎麼杜鵑還會這麼叫。
他點了點枕邊九方雪人的鼻子,輕聲道:“快些睡吧。”
一會兒“布谷”沒了,又傳來了貓叫。
是沈馳養的那隻貓嗎?今日聽沈馳說還挺有意思,據說這貓天天自己跑的沒影兒,最後是被沈馳的狗給叼着脖子帶回去。
果然,狗叫聲響了起來。
嗯,大概是抓了貓回去了吧。
又過了一會兒。
“啪!”,一顆石頭打在了窗棱上。
裴瑾疏這才反應過來什麼杜鵑貓兒狗兒的,原來都是為了引自己出去。
推開門的一瞬,他似乎聽到熟悉的聲音,“我就說了你之前那樣沒用。”
是……九方宸?
他環視四周,輕聲道:“九方宸?”
話音未落,高高的圍牆上“噌”冒出兩個腦袋。
隋膺歡歡喜喜,“師尊!”
九方宸甜甜軟軟,“師尊~”
裴瑾疏心裡忽然就很高興,他兩步躍上圍牆,揉了揉兩顆腦袋,問:“你們怎麼來啦。”
隋膺:“想師尊了。”
“真是……”裴瑾疏猶豫了一下問:“你們要不要進來?”
兩顆腦袋一齊搖成了撥浪鼓。
裴瑾疏:“……”
“什麼人?!”巡邏的侍從自遠處走來,隋膺和九方宸一對視,九方宸從懷裡掏出個小包袱塞進裴瑾疏懷中,順勢将他向下一送。
“師尊,我們先走啦,明天見!”
裴瑾疏回屋打開包裹,裡面千奇百怪的“破爛”,一把栗子,幾塊不知道什麼餡的點心,還有……一壺米酒,和九方宸那日拿出來的一樣。
耳根開始發熱,裴瑾疏将九方雪人抱在懷裡,又打開那壺米酒,鳴山的雪和那人溫的酒幾乎将他帶回了昨夜。
在他整個人感覺快要燒起來時,有人打斷了他的思緒。門外傳來了匆匆腳步聲,緊接着是敲門聲,“仙尊,瞧您燭火未熄,還沒歇息吧?”
裴瑾疏清了清嗓子,答道:“沒有,怎麼了?”
外頭的人問:“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來過?”
裴瑾疏笑着歎了口,可疑人是誰,他當然清楚的很,嘴上還是說:“不曾有人來過,是發生了什麼嗎?”
“許是野貓爬牆,仙尊不必挂心,我等就不打擾了。”
說完,腳步聲遠去了。
裴瑾疏看着包袱裡的零散東西,睡意也消散了。
他将雪人放在枕邊,拿起一塊點心咬在嘴裡,又倒了杯酒擺在床邊的小幾上,撿起了被丢在一旁的書。
這一連串的事情做完,他倚在軟榻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嗯,今夜有的消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