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收書的老闆開着卡車帶着稱就來了,江黎留下的書不多,大部分是資料,陳桉幫他把箱子搬下去,換了32塊錢。賣完書,江黎在小賣店買了兩瓶飲料,丢了一瓶給他,兩人站在屋檐下休息。
五點,校園已經走的差不多了,曾經熱鬧的花壇下沒了嬉笑聲。
陳桉問他,“什麼感覺?”
“嗯?”江黎看着他,“什麼什麼感覺?”
“畢業。”
江黎笑了一聲,“拜托,我又不是第一次畢業。”
陳桉點點頭,“也是。”又突然好奇,“你們那屆隻有你一個複讀嗎?”
江黎搖頭,“不是,劉含笑不就是複讀的,隻是我跟他們不熟而已。”
“不熟?”陳桉不經意的皺了下眉,很快又舒緩開來,“我以為你有很多朋友。”
江黎歪起腦袋,“朋友,程序算是一個吧,其他的算是關系比較好的同學。”
陳桉喝完罐子裡的可樂,丢進垃圾桶,忍不住分析起來。江黎的身邊總是圍着很多人,但這些人大都是因為他的學霸光環而對他崇拜有加,江黎從一堆追崇者們篩選出的朋友隻有一兩個。
“不過今年畢業挺開心的。”
沉浸在思量中的人突然聽他這樣說,追問道:“為什麼?”
江黎唇邊挂着笑,“因為我不是一個人回家。”
陳桉愣住了,他再次從江黎身上看到了自己。
畢業時,他十七歲,跟江黎一樣有一堆追崇者,不過她們追崇的是他的臉,他依舊在學校獨來獨往,回家那天他一個人賣掉了幾十斤的書,背着空包回家了。
那時的他,孤寂、對生活感到無趣,有種遊走在世界之外的不真實感。
現在出現了一個跟他一樣的男孩,他不知道這個男孩能否遇到他的“老師”,帶他走出孤寂與困苦,但他想盡力讓這個男孩過的輕松一點。
“你有任何事都可以給我打電話。”
“是跟110一樣可以馬上趕到的那種嗎?”
“是。”
“好。”
陳桉問他想去哪裡吃飯他給陳桉指了一處火鍋店,說想吃火鍋,陳桉欣然應下。
“及及紅”火鍋店,他們縣裡有名的火鍋店,說是慶祝高中生脫離苦海,陳桉讓他随便點,江黎在菜上打勾一邊擡頭問他,“你吃辣嗎?”
陳桉點頭,端着熱茶水抿了一口,然後看見江黎在鴛鴦鍋上打了勾。
“你不吃辣?”
“不吃。”
非常幹脆的回答,他在一堆配菜上勾畫完把單子交給服務員,兩人面對面大眼瞪小眼。
“上次那個人也是警察?”
“嗯。”
陳桉想起自己是不是該替韓明道個歉,還沒張口先被江黎看穿了。
“你不用道歉,我沒放在心上。”後一秒江黎又說,“不過他這樣真的沒有人揍過他嗎?”
陳桉笑了,“有。”
“真有?”江黎來了興趣。
“韓明這個人有點欠,他認人做事有些過分随性,很依賴直覺。”陳桉停頓片刻,往深了回憶以前的事,“剛到局裡的時候,他24歲,血氣方剛,一個眼神沒瞅準把人局長的兒子給揍了。”
江黎訝然,“真揍了?”
“揍了,也被揍了。”陳桉說,“因為這事兒局長差點退貨。”
“該!”江黎聽着解氣,然後告狀,“你都不知道他朝我出手毫不留情。”
“你不也躲開了。”
“那是我打小就練出來的好不好!”江黎撇撇嘴說,“畢竟我挨揍經驗豐富。”
陳桉不太想讓江黎重複想起悲慘的童年,清了清嗓子,結束這個話題。
“打料嗎?”
江黎拿着碟子打了滿滿一碟的香菜,驚掉陳桉的下巴,人們說看你跟一個人合不合就要看飯桌上能不能吃到一塊,看着江黎的手一個個伸向他絕不觸碰的領域,他預感要完了。
“看我幹嘛?”江黎打完發現他一直盯着他手裡的碟子,趕緊護好,“别想打它主意。”
陳桉嗤笑一聲,“我不稀罕。”
鍋熱了服務員幫他們下菜,江黎燙好一片毛肚蘸了他混着香菜、醬油和麻醬的重口味蘸料就往嘴裡送,然後發出這樣的感慨,“誰說隻有冬天和火鍋最配,夏天吃火鍋才舒服,冬天應該吃雪糕。”
陳桉說:“你還挺另類。”
“什麼叫另類,你沒發現嗎,雪糕簡直是為冬天準備的,夏天吃雪糕剛拿出來就化了,隻有冬天才能保留雪糕最純正的味道。”
江黎說得一套一套的,陳桉涮了幾片牛肉放他碗裡,聽他這打開的話匣子還能抖出點什麼逆天理論,果然點評完冬天自然也少不了夏天。
“夏天應該吃火鍋,火鍋店和海底撈都在空調底下,夏天吃辣鍋絕對是絕殺!”
陳桉适時補刀,“你又不會吃辣。”
江黎吃盡興了,一拍筷子:“誰說我不會,我隻是不吃,不吃和不會吃是兩碼事好不好。”
“哦~”陳桉笑說,“你是學霸你說得對。”
江黎好勝心上來了,非要證明給他看,“我可以吃辣。”說着從辣鍋夾起一片毛肚。
那薄薄的一片毛肚上全是紅油,還沾了些辣椒籽,他頓了一下。
陳桉攔住他,“算了,别勉強。”
江黎卻覺得他說這話是故意激他,當即把毛肚放進嘴裡,嚼吧嚼吧換來一陣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