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裡?”
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面是在航站樓,下午六點多,林冉和荀暮柯站在碩大的玻璃窗前遙望今天的日落。
荀暮柯這樣問他。
他說:“去别的城市走走。”
“那林然怎麼辦?”
“找好地方我會把他接過去。”
荀暮柯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在醫院的談話吓了她一跳,她差點以為林冉也要心理崩潰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了,那樣,她救他就毫無意義了。
太陽逐漸落入地平線,餘晖散盡時,林冉開口:“荀姐,如果我不像他,你還會救我嗎?”
他微微側身,平日裡深情至極的眸此刻盛滿了落寞,這一問沉默良久,直到窗外最後一點亮光映照出他眼裡細碎的淚光,他才别過臉,“不重要了。”
荀暮柯張了張嘴,最後也隻留了一句,“保重。”
航站樓裡見證過多少重逢就上演過多少别離,他們從兩個方向來,最後也從兩個方向走。
江黎失眠了,在告訴陳桉他想去遊樂園之後他突然有點後悔,現在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也許對于别人而言遊樂園隻是一個供小朋友玩耍,年輕人約會的地方,但對他而言,它更像是場夢,有美夢也有噩夢,隻是噩夢要久一些,一做就是十一年。
廚房裡,陳桉切菜為他做飯的那一瞬,他突然很想知道這個人能不能像他昏迷時那樣把他叫醒,帶他脫離這場噩夢,所以才一時嘴快說了想去遊樂園。
不過,陳桉當時的笑是什麼意思?取笑他?
江黎想不通,煩躁地用被子蒙住臉,翻了個身又覺得憋得慌。
他怎麼會約陳桉去這種地方?這下好了,腸子都悔青了!
好了,徹底睡不着了。
江黎索性坐起來,開門到客廳倒了杯水。
保溫瓶裡的水還是熱的,握在手裡暖暖的。以前他是絕沒有喝熱水的習慣的,無論夏天還是冬天,他的水杯裡永遠隻有冷水,這段時間倒是喝得多,而這都出自那扇門背後的人之手。
他沒開燈,任憑月光為他指路,等他回神已經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房門口,猶豫片刻還是握住了把手,輕輕一推,門竟然開了。
床上的人已經睡着,還有一半的窗簾沒有關,傾瀉而進的月光盡數落在那人身上。
江黎挪動步子,沒出息地跟着光走,停下來自然蹲下,凝望那張臉。他曾經說過陳桉的臉是無可挑剔的,精緻的五官,深邃的眼眸,送他去出道絕對比林冉火。
不過,他不說話的樣子大概會吓跑一大批粉絲。想到這兒江黎不禁笑出了聲。
被他遮擋的月光讓陳桉的半張臉都隐沒在黑暗裡,醒過來那天,看着素日向來規整的人,臉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數日守候的疲憊雙目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這個人很擔心你。他承認,他有一瞬想哭。
雖然隻有一瞬,但卻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哭泣向來被他視作弱者的标簽,他的哭泣又多以欺騙為出發點,可他竟然也會有想哭的時候。
也許隻有這樣他才會想要陳桉幫他解開心結,他希望能在遊樂園完整的度過一天。
“幹什麼不睡覺?熬鷹呢?”
陳桉兀地睜開眼,床頭燈啪地一聲亮了,江黎就像小狗一樣蹲在他床邊,眨着濕漉漉的眼睛看他。
“睡不着?”
小狗點頭。
小狗聽見對方歎氣,然後讓出一些位置,拍拍床鋪,他就真的像小狗一樣接受召喚脫鞋上床了。
等他躺進被窩,感覺到另一個人的體溫時臉才後知後覺的開始發熱,吓得他一動也不敢動。
對方給他蓋好被子,騰出一隻手隔着被子拍拍,像哄小孩一樣說話,“從前呢在山的另一頭住着一戶人家……”
江黎看他停頓良久,嘟囔道,“你哄小孩呢?”
陳桉理所當然道:“我倆差十一歲,可不就是哄小孩。”
江黎氣急敗壞,伸出手指比了個四,“還有四個月我就成年了!不是小孩!”說完,翻身下床,“不用你哄!再見!”
房門重重關上,我在這兒真情流露傷神傷心,人家睡得香不說,還說什麼差十一歲!年齡是問題嗎!年齡不是問題嗎?
江黎懵住了,不敢往下深究一分,懊惱地在門口打了一套軍體拳,把空氣當人,然後長舒一口氣,“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