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珩這會又正襟危坐在墊子上,沖前頭趕馬的侍從道:“不回府,去正陽街轉轉。”
這不在原計劃之内的改動并未同程觀商量,程珩看向程觀:“文策……你要先回府嗎,那我叫……”若是忽略他眼中流出的希冀神色,倒真以為他是個照顧庶弟的好兄長了。
“不必了,陪同兄長而已,一同前去吧。”程觀淡淡道。
“好!”
程觀鮮少出府,更别提來集市上逛集。
花朝節剛過不久,街邊的枝頭上還有些彩紙剪成的小像挂在上頭。
正陽街頭人聲鼎沸,道路兩旁遍布各種店鋪,沒有鋪子的就擺個小攤。卦攤雜貨攤字畫攤,驢打滾的鋪子和煨番薯的挨着,談笑聲與叫賣混雜着,熙熙攘攘的人氣從街頭漫延至街尾,折個彎,臨街也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下了馬車,程珩擡手作勢要接程觀,程觀瞧也不瞧他,一踏踏闆,穩穩當當的落地。
“……”
“要吃糖畫嗎?”程珩扯了扯嘴角露出笑來。
“兄長喜歡的話,那……”程觀假笑道。
“那再逛逛吧。”程珩毫不猶豫道。
程珩還是在賣糖畫的老翁那買了支糖畫。老翁年紀很大了,笑呵呵的問他們要啥模樣的。
程觀翹起嘴角笑道:“他屬龍,就給他畫隻龍吧。”
“那再來一個蛇模樣的,要盤起來的。”程珩悄悄拉住程觀的衣袖,素面的江南絲綢,順滑的很。
“好嘞好嘞!是兄弟倆嗎,感情不錯啊!”老頭熟練的畫着。
翺翔天際的金龍張牙舞爪的從他布滿皺紋的手下飛舞出來,相比之下,蛇就顯得内斂許多。因為是盤狀,蛇身纖細,沒有爪子,老頭技藝高超,用細細的糖絲在蛇身上勾勒出細小的花紋,在陽光下晶瑩透亮栩栩如生。
“嗯!這不,我阿弟方才道想吃糖畫,做兄長的這就帶他來了。”程珩接過糖畫,裝模做樣道。
“那好啊!老朽瞧二位氣度不凡,将來定有大作為,慢走。”老翁奉承道。
“四文錢,還包看相,當真實惠。”程珩和程觀竊竊私語。
程觀咬了口糖畫,蛇首斷開,忽略了程珩的話。
程珩也不氣餒,透露消息:“我聽聞,此次春闱,你榜上有名。”
……願者上鈎。
程觀嚼碎了口中的蛇首,程珩忽然覺得他此時身上透着以前少有的暖意。
程觀體寒,連同年歲愈長,性格也不大開朗,程珩總覺得他像捂不熱的冷玉,沁着股涼意。
此刻程珩終于感到一絲溫熱的意味,手就不老實的滑進程觀的寬袖中,輕輕捏住了程觀冰涼的指尖。
啊,果然還是冰的。意料之中的事,程珩的掌心握住程觀的指尖,将熱量慢慢傳遞過去。
程觀陡然接觸熱源,卻像是被滑膩的蛇身纏住一般,忙扯開手,連程珩方才說的話都抛在腦後。
正陽街上人山人海,聲音嘈雜,程珩卻仿佛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一跳一跳的,像蹴鞠在草地上滾落。
是從何時起,對阿弟起了不該有的有違倫理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