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觀是在百姓們紛紛跪完起身的時候離開的。
聞将軍和聞絮要進宮述職,總是迎接過了,屆時聞絮得了空再找時間叙舊罷。
程觀沐浴着金燦燦的陽光,有了難得的好心情,深青透亮的舞人佩也發着光,把他今天這身原不起眼的石青素面長衫襯托得别有一番書卷氣。
也沒多在外停留,抄了個小道回府去了。
街邊程珩也四處張望着,江昱不解道:“瞅啥呢?與美人瞧對眼了?”
程珩收回視線:“看岔眼了。”
春齋樓也叫春齋閣,是閣子式的酒樓。在京城聞名的原因可不隻有飯菜好吃,在于它樓高四層,且皆采用名貴紅木制成。
酒樓普遍二到三樓,春齋樓便高出一層,使達官貴人能占據更高的雅間,俯視樓下的散座與戲台。當然,前提是那對招子要好用。
今日戲台上演的是《單刀會》的第四折,講的是魯肅邀關羽到江東赴宴,讨論荊州事宜,關羽單刀赴會,巧妙化解陰謀,盡顯英雄本色與愛國的拳拳之心。
二樓雅間。
“今日這曲子是為你唱的了?”程觀打發了跑堂的,對小方桌對面皮膚棕黑的少年打趣道。
少年這才側耳聽了下:“這哪是為我唱,愛國之心人皆有之,何況我也非是一人上戰場。”
緊貼頭皮的髒辮還沒解開,此人便是午時才歸京的少年俾将聞絮聞若山。
“剛下朝堂便趕來,我這一身塵土都未洗淨,家父昨日才叮囑過,叫我出了宮緊着沐浴更衣,說是這戰場帶下來的血腥氣要趕緊去,否則招晦氣。”聞絮灌下一大口茶水。
“你這一歸京又要忙,腳不沾地的,改明兒可就擠不出時間了。”程觀道。
“唉,這不是禁軍失職嗎,那宋微也真是的,不曉得幾更天了,還敢在外頭耍。文策,聽聞你也去過大理寺了?聽過堂審,有甚想法?”
“草民哪敢妄加揣測,還得瞧聞大人神機妙算。”程觀跟他打太極。
聞絮眯眯眼睛,貌似想說什麼,卻話鋒一轉:“行了行了,不聊公事。你一進雅間我就想問——你腰上這挂的是何時得來的?先前那個呢?”
那腰帶上先前的羊脂玉翠青流蘇的宮縧是聞絮贈與程觀的成冠禮,上頭的團錦結是聞絮親手打的,打的不盡人意,活像聞家養的那貓玩的毛球。
程觀本是一直把那毛球帶在身上的,現下不在身上,腰上孤零零的隻有那枚舞人佩。
“你那團錦結,回回招一群貓兒,把我這衣裳撓的全是痕。”
“你先前還沒有這枚……這什麼東西我瞧瞧?”聞絮朝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