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來,定定地看着水面倒影出來的面孔。
這張精緻的面孔五百年來從未變過,哭泣的時候,微笑的時候,悲傷的時候,絕望的時候……芙甯娜在飾演各種角色時,能從這張臉上看到世間百态。
最重要的一場戲,她演了五百年。
壓力大的時候,她于深夜站在落地鏡之前,看着鏡中的臉無聲落淚。
偶爾她也會想:我哭泣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在難過呢?如果你也很難過,你為什麼不能出來和我說說話?
但是沒關系,我知道的,我看着你,你也在看着我。
芙甯娜垂眸,水中的倒影似乎正在對她笑。
纖白的手指探入水中,沁涼的觸感與楓丹的水并無區别,而芙甯娜清晰地感知到了這條河的走向,它從哪裡發源,将要流向哪裡去,途經的地方有過多少雨與雲……河流從誕生到終點的脈絡清晰地展現在她腦海中。
這是她在楓丹時也沒有告知任何人的秘密,包括克洛琳德,包括那維萊特,包括旅行者——
在她徹底成為一個普通人後不久,她漸漸地能夠感知到楓丹所有的水流走向,那是擔負水神之名時的她都做不到的事情。
也試探過同樣擁有水神之眼的人,他們并沒有出現這種狀況。
來到這個世界後,如今接觸到活水,芙甯娜發現自己連水脈異動都能一清二楚。倘若當年她能有這種探知消息的能力,何苦暗地裡辛苦培養探子去搜集預言相關的信息?
這怎麼可能呢……我怎會擁有這樣的力量?
我明明,再也沒有在夢中聽到那個和我一模一樣的聲音笑着和我說話。
楓丹啊,那萬水源流之國,已經五百年不曾有純水精靈誕生,亦或是歸來。
芙甯娜看着水面倒映的自己,心中起了一絲渺茫的希望:我不應該有這樣的力量,也不應該有坎瑞亞的記憶,所以,是你嗎?
你還,活着嗎?
*
傍晚的時候,大地帶着芙甯娜回到Xio基地。
“莫——大地,下次也要考慮一下我們的工作量啊!”
琉依最後點了下終端屏幕,不滿意地撅撅嘴,哼哼唧唧地抱怨了幾句。
“抱歉琉依。”大空大地連連舉手,“是我沖動了。”
芙甯娜心虛地走過去:“大地是為了接住我才變身的,是我的錯。”
神木隊長端着茶:“沒關系,習慣了,艾克斯很活潑。”
琉依摸摸芙甯娜的呆毛:“沒事沒事,我就是抱怨兩句。芙甯娜,你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出去一圈,白發少女整個人看起來都要明亮許多。
芙甯娜拉過椅子坐在琉依身邊:“嗯,我家鄉的前輩聯系我了。”
格爾曼從一堆零件裡擡頭:“哦?芙甯娜的前輩,啊,難道也是一位神明?”
“是風神。”芙甯娜托着臉,“執掌【自由】權柄的風神,我可沒想到他還能跨世界聯系我。”
雖說有岩神的幫忙,但是芙甯娜聽出言外之意——天理不知道。
第一次參加塵世執政的團建,就是組團瞞着頂頭上司搞事,刺激啊。
“正如我的楓丹是律法與正義的國度,他的蒙德,也是被稱為北境明珠的自由之邦。”
水藍色少女語調慵懶,也漸漸喚醒格爾曼久遠的回憶:“哦哦——自由的國度啊,聽起來真有意思。話說回來,芙甯娜,你之前說想引入我們的系統嗎,我昨晚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芙甯娜轉頭:“真的嗎?”她有幾分不好意思,“主要我隻是想想啦,我們那邊的科技發展和你們這邊挺不一樣的……不說水平對不對等吧,首先我們那的種族就非常多。”
幻想種滿天飛的奇幻世界,很多時候科技樹都點得千奇百怪,或者幹脆直接玄學唯心發明。
好消息是,特攝宇宙也經常唯心主義大爆發。
格爾曼博士拍拍手:“隻是通訊的話沒關系,你們不是有虛空終端嗎?方便的話可以借我研究一下麼?我想想根據這個給芙甯娜你們設計出幾個相關方案出來,你以後帶回去,找你們那邊的科學家看看能不能做。”
“诶诶诶?這樣也可以嗎?”
芙甯娜有些驚訝,她一直知道Xio的人們都很友好,但好到這種情況還是有些超過了。
格爾曼博士:“唔……要說問題還是有的。”
芙甯娜:“啊,這個的話果然還是不——”
“啊,你們那邊還沒有網的話,那還要先建立基站。最終還是要解析具體解析一下你們這個虛空終端的能源,如果隻能靠神力來補充,那我剛剛做的相關方案還需要改進一下。”橙色直立蝸牛人嘟嘟囔囔,開始着手繪制新的圖紙,“果然還是多做幾手準備。”
琉依看了看芙甯娜,又看了看格爾曼博士:“所以,我們現在是要給芙甯娜家鄉定做通訊系統?”
芙甯娜連連擺手:“那個,我真的隻是随口一說啦!”
“那算我一個!”琉依蹦跶起來,“哼哼,我也來幫忙,我可是世界第一的琉依!”
大地擡頭:“需要的話,我和艾克斯也可以幫忙哦。”
不是,你們行動速度也太快了。
想到自己被對方短時間内就複刻出來的水形摩天輪,芙甯娜毫不懷疑明天起來她就能看到一二三四五六七套方案加上成品擺在自己面前。
她手足無措地看向基地内的領導者:“神木隊長。”
中年男子隻是溫和笑笑:“格爾曼博士是我們外聘的特别技術專家。”
言外之意,對方要做什麼,隻要不違反宇宙和平法規,他們也沒有理由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