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的時候,去過一個陌生的世界。”
沙羅好像換了一個話題,她望着芙甯娜,緩緩将過去的故事一一道來。
十五年前,太陽發射的奧特·耀斑使得沉睡在地球上的火花人偶複活。全球各地都要出現了火花人偶實體化的事件,海洋自然也不例外。
但比起陸地上手忙腳亂的人類,深海之下的生靈對此自有後手。
“十五年前,那不就是艾克斯把格利紮打進太陽裡的時間嗎?”琉依探頭,看見其他人都一臉嚴肅的表情,趕緊坐了回去。
這點小插曲并未打擾到沙羅,她繼續講述。
海之女神阿克安·雷芝娜在很久之前将自己的力量分給海中生靈,繼承她力量的七位人魚公主為她鎮守大海,維護海洋安甯。
織本沙羅誕生于十五年前的印度洋,是這一代人魚公主中最年長的一位。
印度洋是深海七國中面積最大的一個,她誕生的時候,其餘海洋王國的公主都前來祝賀。
而在這廣袤深海的某一個海溝裡,幼年體的海洋守護者麗薇睜開了眼。
作為此間海之女神力量的最大存續,沙羅誕生時就是孩童的面貌,擁有與外表同等的靈智。
她極為聰明,又極為勤勉,在上一代人魚公主逐漸邁向終焉之後,她以七歲稚齡撐起了整個印度洋王國,也引領着七海同族前行。
約束國土内蘇醒的火花人偶盡量不要上岸後,九歲的沙羅得到些許空閑,她開始帶着她最喜歡的守護者在深海下遨遊。
潛泳是她最喜歡的娛樂項目。
某一天,深海之下發生了一場悄無聲息的時空重疊。
在沙羅不知道的時候,她遊到了一片尤為絢麗的海洋。
她鱗尾輕擺,在碎金般的陽光中劈開一道虹橋,拇指大小的魚兒銜着她發梢蕩秋千。她的尾巴又掃過珊瑚叢,驚起一群磷蝦組成的星河。
藍紫色的海馬排着隊,獻寶似的托過來一枚淺藍色的海星,海星邊緣還泛着紫色。她笑着接過那海星,将它裝點在自己夕陽般的長發上。
海底柔軟的細沙中埋着一些古舊老船的殘骸,偶爾能從上面看到金色的藤壺。
沙羅于是知道了,這不是她的國土。
她有着海之女神最完整的傳承,眼前那些吐着泡泡的奇特章魚、盤踞在紅色花朵上的水母、橫在海底的重甲蟹,都不是印度洋會有的生靈。
這片海域溫柔得像是一場幻夢,沙羅在這裡快樂地遊玩,直到一縷異樣的漣漪蕩碎這片甯靜。
豎琴的聲音來自另一片海,她的尾鳍無意識合着節拍輕輕顫抖。
她未曾察覺到,遠方血紅珊瑚的底部,貝殼中正凝結着水色殘影。
豎琴聲遠去,輕柔的歌聲從某個方向傳來,裹挾着一絲奇妙的力量,令她不由自主往那個方向而去。
一路上沙羅看到這海域下的生靈肆意歡樂,唯有一部分層層疊疊在一起,仿佛朝拜一樣與她遊去同一個方向,在某個地方停下不再前行,又不願意離開。
她越過那些盤旋于珊瑚叢、礁石後不願意離開的海洋生靈,好奇地探頭去看。
不遠處巨大的血色珊瑚下,安靜地躺着一枚有沙羅出生地那麼大的粉色貝殼。貝殼是打開着的,于是裡面蹲坐着的人就格外明顯。
那是個白頭發的大姐姐,她蜷着身子,抱着腿坐在貝殼中央,頭埋在膝蓋上。沙羅聽到的輕柔歌謠,就是從大姐姐的方向傳來的。
沙羅覺得那位大姐姐好像很難過。
幾乎是她靠近的一瞬間,那位大姐姐就停下了歌唱。
她擡起頭,朝着沙羅的方向看過來。
那是一雙多麼美的眼睛?
異色瞳孔裡是慈悲也是憤怒,是無望也是希望。猶如最澄澈的天空,又如倒映着天空的海洋。
那雙眼裡還含着淚水,滴滴落在海中,漣漪消散不見。
她說:“哎呀,哪裡來的小妹妹。”
連聲音都極為好聽,被她注視着的那一瞬間,沙羅以為自己見到了海之女神。
她下意識遊過去,說:“我從印度洋來,我叫沙羅。大姐姐,你唱歌真好聽。”
白發大姐姐露出一個微笑:“謝謝,你好呀,我是芙卡洛斯。小沙羅,你是迷路了嗎?”
自稱“芙卡洛斯”的少女一眼就看穿沙羅非此間海域的生靈,“快點回家去吧,再不回去,你家裡會擔心的。”
小沙羅仰頭:“可是,我不知道我怎麼過來的,也不知道怎麼回去。”
她後知後覺,來時那條水路已經不是她印象中的樣子,那她要怎麼才能回到印度洋的王宮?
“大姐姐……”小沙羅慌張起來,“麗薇——”
一直跟在她後面的守護者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可自出生起,她們形影不離。
“我沒有聽過‘印度洋’的名字,衆水奔流不到那裡。”芙卡洛斯從貝殼裡出來,摸摸有些驚慌的小人魚的臉,“這樣的氣息……你和我的朋友一樣,都是從世界之外來的吧。”
“别擔心,我送你回去。”
小沙羅牽着白發少女的手,跟着她往某個方向去,聽到大姐姐說:“真是巧了,要是以前的我,可沒辦法把你送走。”
年幼的人魚公主問:“大姐姐,你為什麼這麼說呀?”
大姐姐說:“因為以前,大姐姐沒有現在的力量,隻是一個小小的水精靈呀。”
“大姐姐現在不是水精靈了嗎?”小沙羅歪歪頭,從手心觸碰的地方感知到了慈水的力量,“啊,大姐姐,你給我的感覺好像阿克安·雷芝娜大人,她是我們的——”
“噓——”
白發大姐姐停下來,蹲在沙羅面前,豎起手指抵住她的唇:“小沙羅,不要說出來,不然,你就走不了了。我可沒有摩拉克斯前輩那樣的力量,能夠掩蓋你的氣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