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來我家玩玩?”
來自孩童模樣神明的邀請真摯而誠懇,伽古拉心裡一動,嘴上卻說:“我們不是剛答應了巫女,幫忙看顧生命之樹複生後的地球?現在回你的家鄉,來得及麼?”
納西妲笑眯眯道:“相信這裡的戰士吧,而且我有别的法子讓你去,你答應嗎?”
對上那雙始終充滿着盈盈笑意的眼,伽古拉别過頭:“随便你。”
“好啦,那你就好好休息,然後我們出發。”
不知不覺間,他們的情況已經變成小女孩在前面走,武士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巫女準備的房間幹淨整潔,推開窗還能看到窗外青碧的樹和遠方影影綽綽的高樓大廈——火川神社的位置很高,視野極好。
看到那些基建,伽古拉便明白,地球人對自己星球的開發程度遠比惑星-O50和王立行星伽農強。
“你是何等溺愛人類啊,地球。”
伽古拉低聲說道,這顆星球的人類能發展到這麼繁榮的程度,地球一定一定非常愛他們。
“母親總是溺愛孩子的。”納西妲走過來,踮起腳尖看了眼外面,輕輕說道。
母親的愛嗎?
伽古拉沉默,想起自己被風雪覆蓋的家鄉。
那顆星球貧瘠、寒冷、殘酷,人們從出生開始就與嚴霜鬥争,活下來的人無一不練就極耐寒的體質,也大多擁有與天搏鬥的強悍意志。
那樣一顆環境惡劣到極緻的星球,之所以傲然屹立宇宙,是因為有着戰士之巅,傳說一樣的戰士之巅。
那是多元宇宙中少有的,能夠賦予攀上頂峰的人超凡力量的存在。
它能給予光。
千萬年來,無數宇宙人慕名前來惑星-O50,參加那一場殘酷的試煉。他們頂着足以殺死普通宇宙人的風雪與霜寒,冒着随時身死異鄉的風險去攀爬那孤寒的戰士之巅,隻為成為那無比耀眼輝煌的光,成為守護宇宙的光之戰士。
他們大多數都死在了咆哮的風雪中,成功的人寥寥無幾,但依然有人前仆後繼。
譬如他,譬如凱。
伽古拉抱着有一天能成為光的信念淬煉自己,堅信自己的劍永遠為正義而揮。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成為O50最強大的戰士。
而當他滿懷期待,曆經艱難險阻攀上戰士之巅時,山巅上那藍白色的光輝拒絕了他,選擇了他身後的小醫療兵。
生性高傲的武士并不在乎醫療兵被選中,他隻在乎為什麼自己不是被光選擇的那個。
即便如此,當O50的戰士之巅對他們發布來自宇宙的救援任務後,他還是帶着成為新手奧特曼的醫療兵出發了。
凱那個家夥,是個天真到相信愛可以拯救一切,想要世界不再有戰争不再有犧牲的超級笨蛋。
所以,即使醫療兵是個光線都打不準、被後坐力震得往後倒、隔三差五就被打回人形的蠢蛋菜鳥,即使說話一本正經的無厘頭但能輕而易舉就把他氣到跳腳,他還是沒有離開,手把手教他怎麼戰鬥,與他一同執行O50的任務。
然而成為光之後,凱的成長肉眼可見,快得令伽古拉心驚。
他開始困惑,開始焦慮,對自己一直以來的修行産生了懷疑。凱成為光之戰士後,他還能跟上對方的腳步嗎?他還能勝任凱的搭檔與引路人嗎?
那時武士對自己産生了迷茫,他知道那是不甘心,是失落。
明明,明明他也爬上了戰士之巅,甚至是先去觸碰光的那個。
千般迷茫萬般糾結,他開始認為自己的心背叛了最初的自己。
伽古拉閉上眼,複又睜開。
他伸手想合上窗,眼神餘光瞥到白發小女孩踮起腳望向窗外景觀的神态,明明對方還是那般平靜,他卻在這一刻把對方幻視成了被關在屋中渴望去到外界觸碰天空與花草的孩童。
我在想什麼,這可是一位神,可不是我這樣的可憐蟲。
武士收回了手,抱着劍平躺在榻榻米上。
他本以為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是睡不着的,但他在閉上眼的那一刻就陷入黑甜的夢鄉。
慢慢的,夢鄉中有翡翠色的光粒撒下。
伽古拉睜開眼,看到一個陌生世界。
白發的小女孩正站在一棵從未見過的古怪樹木面前——倘若那是樹的話。
那“樹木”枝幹光滑璀璨,渾然一體,如寶石般晶瑩剔透,但又比伽古拉過往見過的任何一顆寶石都要美麗。
非要說的話……就像光之戰士胸口的計時器一般,無比澄澈通透。
納西妲正踮起腳,去觸碰那樹的枝條。
伽古拉抱着手臂在樹下旁觀,蛇心劍的影子在身後忽閃忽滅,“神明也會不打招呼就帶别人去陌生地方嗎?你該不會以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