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信衍意志力足夠堅定,除了手遊抽卡以外,他就沒有再相信過任何玄學,隻覺得格裡高利若在現實中,應該很适合當政治家,當然傳銷也很适合他。
信衍作出為難的樣子,“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我一想到會有很多人為此喪命,就覺得很難過。”
格裡高利寬慰道:“我知道這對于善良的你來說一定很難接受,但對魔鬼的善良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話雖如此,格裡高利并不認為能完全說服信衍,隻要能在心中種下一絲動搖就已經足夠了。
看到樣貌如此肖似哥哥的人因他的話而感到動搖,格裡高利的心中就湧出隐秘的快感和喜悅。
不管怎麼說,伊凡幾乎和文森特年輕時一模一樣,完全不像那個該死的、奪走哥哥注意的女人,要是一開始就知道伊凡和哥哥長得如此相似,他就不會放任伊凡一個人長大,他會把伊凡帶在身邊,給予最好的生活條件,讓伊凡成為聖子,就像他的孩子一樣,揉捏成他的形狀。
不過現在還不晚,格裡高利愉悅地想着,一切都還來得及,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伊凡留下來。
格裡高利拍着信衍的肩膀說,“我親愛的孩子,你可以留在這裡,想留多久就留多久。當然如果你想要說服我,也盡可嘗試吧,我會傾聽你的話。”
信衍點點頭,卻見門外伫立着身着長袍的人影與身上的标簽,【紅衣主教,裘德】
格裡高利也見到那人,便急匆匆地向外走去,一邊道:“我親愛的孩子,這一路趕來累了吧,你的同伴們都安排在客房了,你也和他們一起,先好好休息吧。”
随後,他不等信衍回答,随手招呼了一位随從,“裡奇,把我最親愛的孩子帶回溫暖的房間吧。另外,别忘記我的要求。”
那位名叫裡奇的人,一言不發地點點頭,然後走向信衍。
而信衍來不及阻止,就見格裡高利的長袍從眼前劃過,身影迅速消失在轉角處。
裡奇仍是緘默其口,朝着信衍點頭示意,轉身就向着與格裡高利相反的方向而去。
信衍站在原地,前顧後盼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選擇跟上裡奇。
裡奇身穿着長長的衣袍,沉默着以幾乎勻速的步調快速向前,信衍幾乎要用小跑步才能跟得上。但每次信衍稍有停頓,表現出要追不上裡奇的樣子,他又會停下來,耐心地等待信衍趕上來。
他的等待與尋常人不同,他不會回過頭去看信衍落後多少,也不會催促。他隻會一言不發,高昂着頭顱,眺望向遠處,等待信衍急促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他身上也挂着标簽,但隻有簡單的兩個字【裡奇】。
他們穿過教堂周邊長長的圍廊與繁茂的花壇,信衍覺得已經走了很久,但回頭望去卻還能看到教堂高聳的塔尖近在咫尺。
他們正向着人煙稀少的塞瓦倫深處而去,教堂原本所處位置就十分靠裡,現在的方向更遠離了城區。如果格裡高利想要把他們囚禁起來的,那這裡的确是最好的安置點。一旦進入這裡,想離開就一定會經過教堂,勢必會驚動格裡高利和他的手下。
信衍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認真記下了路線,總算是在太陽落山之前到達用來招待外賓的小洋房。而門口伫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雷娜塔。
她提起裙擺,向着信衍奔跑而來,在那迎面而來的風中,她的眼裡似乎隐隐流轉着淚光,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水。
她倏然一下急刹在信衍面前,放下手中的裙擺,展開雙臂似乎是想要擁抱,但又停頓一瞬,反而順勢單膝下跪,一手置于心口,做了一個完美的騎士禮。
信衍想象得出這段時間雷娜塔等得多焦急,她無法做到全然放心讓信衍獨自面對格裡高利。
但所幸現在信衍安全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雷娜塔站起身來,“老爺,快進屋子裡吧,我看着這天氣,怕是很快又要下一場暴雪了。”
信衍點點頭,繼而轉過面對着一路護送他而來的裡奇,再一次試圖搭話道:“謝謝你帶我到這裡來,我想這裡應該沒有别的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裡奇:“...”他擡起頭,看向信衍。
信衍本以為這次裡奇還是什麼都不會說,但沒想到裡奇在沉默了片刻後卻有了回應。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雜糅着怪異的語調,就像初來乍到的異邦人,又像許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他嘶啞着慢慢說道:“不行,教皇大人要我跟着您,一步都不能離開。”
信衍不解:“一直跟着是什麼意思?”
裡奇又停頓片刻,費力地說:“您離開教皇大人身邊的時候,由我一直跟着您、保護您,直到您安全地回到教皇大人的身邊。”
這什麼意思?難道他就不能有一點私人空間了?
格裡高利還真是對他一點都不放心,連提防都做得這麼明目張膽,生怕他不知道似的。
“但我不需要你的保護,”信衍注視裡奇兜帽下的一片漆黑,生硬道:“我有我自己的騎士,你離開吧。”
“...”兜帽下的人沉默不語,信衍本以為裡奇同意了他的要求,但情況卻是裡奇依舊緊緊跟着他。
信衍再次停下腳步,不滿道:“我說了别跟着我!”
裡奇搖了搖頭,随着兜帽的擺動漏出一縷黑發,他的聲調依舊怪異,但語速卻流暢了不少,“不行,這是教皇大人的要求。如果您不願意的話,那我隻能強行将您帶回教皇大人身邊。”
他從長袍下伸出戴着鐵甲手套的手,“伊凡大人,請吧。”
直覺告訴信衍,裡奇并不好惹,信衍既做不到武力驅趕,也不能用言語說服,隻能仍由裡奇跟着,“哼,那就随你吧。不過事先說明,跟着可以,但不要靠得太近,我可不希望你看到或者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話。”
裡奇彎腰行禮,“請放心,伊凡大人,我的任務隻是确保您在我視線範圍内。”
室外的雪又稀稀落落地下起來,一片片落在信衍肩頭,他不願再與裡奇多話,裹緊外套匆匆走向洋房。
直到踏進洋房,信衍才感覺身體慢慢暖和起來,落在身上的雪花也漸漸融成一片水漬,他脫去沾濕的外套,搭在沙發的一端,而另一端則坐着希恩。
希恩甫一看到信衍,立馬就站起來驚喜道:“伊凡,你終于來了!我們都很擔心你,教皇冕下沒有對你怎麼樣吧?你們之間都說了什麼?他有沒有答應你不開戰了?還有這個人是誰啊?”
希恩一股腦抛來許多問題,信衍一時都不知該先回答哪個好,隻能搖搖頭:“我沒事,但教皇冕下暫時還沒有答應我的請求,至于他,”信衍看向身後的兜帽男人,“他叫裡奇,是教皇冕下派來護送我到這裡的。”
希恩點點頭,偷偷瞥了一眼裡奇,說是護送,但看這個做派,恐怕應該說是監視更恰當一點吧。
喬安娜也湊過來,“教皇冕下真的沒有松口?那我們該怎麼辦?”
信衍沉默地搖搖頭,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知道隻要使用道具懷表,這将不會再是問題,但有限的使用次數讓信衍不敢輕易嘗試。
“雖然沒能阻止教皇冕下,但也不是完全一無所獲,我們還可以再想想辦法。教皇冕下答應我,隻要我能在期限内說服他,他就不會開戰。”
雷娜塔緊繃的神色終于稍顯放松:“那真是太好了。”
“不過在說這個之前,雷娜塔你能不能回答一個問題。”信衍的神情是難得的嚴肅。
“...您請說吧。我必知無不言。”雷娜塔心下一凜。
信衍轉頭看向裡奇,裡奇也識趣退到門旁。
信衍壓低聲音道:“雷娜塔,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告訴我?比如說維多利亞女王和你的姑媽瑪蒂爾德之間的關系,我說的不是指君王與騎士的關系,而是更複雜,更深刻,也更親昵的關系。”
“......”
“我想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信衍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沒有再開口,整個人毫無形象地攤在沙發中。在格裡高利面前強撐起的緊繃徹底松懈下來,此時他的身邊終于大部分都是熟悉的,可以信任的人,由内而生的疲勞感便如蛆附骨般細密地蠶食着他所剩無幾的意志。
在這場試煉中,他總是被錯綜複雜的人物關系與混亂無比的劇情推着走,與格裡高利的接觸讓他更是身心俱疲。
在得知了雷娜塔欺瞞的事情,這更讓他覺得如坐針氈般渾身難受起來,這份心尖上的癢痛不是因為維多利亞和瑪蒂爾德的戀情,而是因為雷娜塔居然未将實情告訴他。
信衍也想過真相或許不如格裡高利所言,但随着雷娜沉默的時間越久,他的心就是越是下沉,果然格裡高利沒有在這種事情上說謊。
雷娜塔雖然也沒有欺騙他,但她隐瞞了一部分真相。
信衍和雷娜塔兩人陷入無聲的對峙,空氣中的緊張感都快凝聚成粘稠的流體,希恩簡直快沒法呼吸,他屏不住氣小聲地問:“喬安娜,他們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得懂?”
喬安娜搖了搖頭。
信衍見這兩人似乎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心裡倒是好受了些,畢竟不是隻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裡,但他還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不介懷雷娜塔的隐瞞。
信衍再一次出聲:“希恩和喬安娜也很好奇呢,雷娜塔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們嗎?”
雷娜塔低垂下了頭顱,她沒有說話,信衍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能感覺到她内心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