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伸向他的手停頓了一下，然而猛然向前抓着信衍的肩膀，“現在是我在問你！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就隻是突然這麼覺得而已，我沒有别的意思，十七，你到底怎麼了？”信衍瑟縮着肩膀，強忍着不安，甚至還關心道：“難道你曾經也遇到過什麼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是我不對，不應該戳你的傷疤。我很抱歉。”

十七聞言睜大眼睛，注視着信衍的雙眼，又很快微曲着脊骨，垂下頭顱，信衍看不見此刻十七臉上的表情，卻能感覺到肩膀上，十七的手指在用力地揪緊肩上那層薄薄的衣料。

潤熱的體溫源源不斷地通過那點接觸，傳達進他的體内，忽然之間，他仿佛再次看到十七在低頭的那一瞬，雙瞳中潋滟的水光。

“你沒有必要對我說抱歉，該說抱歉的人是我。”許久之後，信衍聽到十七悶悶的聲音響起，“前幾日你會昏倒的确是我的原因。”

“...因為我不希望讓你知道太多。”十七再次擡起頭，“現在我還是這麼覺得，我認為你不需要知道這些，但是我也同樣清楚，我無法再蒙騙你了。”

信衍抿了抿嘴，伸手按住十七放在肩上的手，“沒有關系，如果你不想告訴我，那就不需要勉強自己去說，我現在也隻是希望你能陪陪我而已。”

“不，我不說不代表你就不會知道，與其讓你去猜測這一切的起因，不如讓我親口來告訴你，這樣對我來說，也不會再這麼煎熬了。”十七的眼神慢慢空茫起來，他像是看着信衍，又像是穿過信衍在看着别的什麼地方。

“就像你想的那樣，世間的所有故事的開端與結局都是有根源的，現在這些肆虐着大地的不幸也有它發展的根源，就像你之前無意間說的那樣，這個世界已經逐漸在崩塌了。隻因為原本應該守護秩序的祂不見了。”

“他？”

“沒錯，這一切都是因為祂不見了。”十七的聲音似乎還同先前一般平和，但信衍卻能從中聽出隐隐的咬牙切齒。

十七并沒有解釋這個祂指的具體是何人，而是接着說道：“在祂不見了之後，那些原本應該穩定運行的世間規則都開始出現了崩壞，所有肮髒的污穢都無法被洗滌，它們沉積在這個世界中，逐漸開始釀造出侵毀整個世界的不幸。”

“而這就是試煉出現的原因，這種種試煉副本就是為了囚禁那些死者的惡意，而這些惡意就是污穢的根源，也正是這個原因試煉副本才會這麼兇險，畢竟那些死者無時不刻不在嫉妒着我們擁有的希望，無時不刻不在想把我們置于死地。而我們就是要掃清這些惡意，将所有的試煉世界全部通關，這樣世界才會重新變得幹淨起來，也就不會再有這麼多的不幸了。”

信衍愣愣地點點頭，他完全沒有想到十七不說則已，一開口就是驚天大料，一時間都無法理清十七到底說了什麼。

若真的如同十七所言，那麼他所生活的世界到底算是什麼？十七口中的那個他又算是什麼？

信衍捂住腦袋，隻覺得頭顱中一片昏沉，“十七，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十七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就這樣沉默地注視着信衍，半晌之後才輕描淡寫地反問道：“你覺得呢？你覺得我剛才的話都是在騙你的嗎？”

信衍碾動着牙關，不論他有多麼不願意相信，但他知道十七并沒有說謊，他說的全都是真的。

“那這麼說來，試煉存在的理由難道隻是為了清除這些你所謂的污穢？那我們這些玩家算是什麼？難道隻是清潔工？”

十七點點頭，“你要是想這麼理解，那也沒有問題。”

“可那不就和說好的不一樣了嗎？”信衍回憶道：“那你們說的積分和成神又算是什麼？這和你剛才說的沒有一點關系吧。”

“怎麼會沒有關系呢？”十七反問道，“積分是對我們玩家清除世界污穢的獎勵，而為了清除那些極端頑固的污穢，自然就需要更加強大的力量，這一點完全不矛盾。”

“那成神呢？”信衍的心中已經有了模糊的答案，但他還是選擇向十七發問。

“成神？呵。”十七輕笑一聲，“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這一切的起因就是因為祂不見了，想要徹底改變這個悲劇的結局，那麼我們就需要一個新的規則守護者來保護世界秩序，這樣的一個人難道沒有資格被稱為神嗎？”

信衍愣愣地看着十七，卻看到十七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盛。

“其實你早就應該猜到了吧，所謂的積分就是力量，而擁有足夠的力量就能保護好世界，成為新的神。”十七的情緒愈加高漲，“而成為了神，你才可以真正地保護所有想守護的人，不然在這污穢的世界中，所有人遲早都會悲慘地死去。”

“可是，”信衍低下頭，仿佛喃喃自語，“我太弱小了，我隻想保護好身邊那幾個人的安全而已。”

“我明白的，”十七的聲音更近，他虛攬着信衍蜷縮的身體，“所以我才會說你不需要知道這麼多，因為我會變得更加強大，我會保護你的。”

他虛擡起的手終于落在信衍的脊背上，他像是沒有察覺那一瞬間信衍的輕顫，繼續說道：“所以把這一切都交給我吧。”

“你是想成為神嗎？”信衍的聲音聽起來如此模糊。

“不，”十七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這麼遠，卻又這麼清晰，“我隻是想要保護你們，僅此而已。”

信衍終于放松繃緊的身體，任由自己靠在十七的肩上。

他恹恹地閉上了眼睛，也無力再去揣測十七說的是真是假。

算了，想這麼多又能怎樣呢？

他絕不會允許這個唯一留在他身邊的人有任何機會離開。

——————

當信衍醒來的時候，太陽早已高高升起了，他不記得最後是什麼時候睡着的。但現在他卻一個人好好地躺在被窩中，十七已經不見蹤影。

昨日夜半發生的事就像是一個不怎麼美好的夢，即使夢中有十七的陪伴，也無法遮掩其中濃重的暗色。更何況信衍清楚地明白并不是一個荒誕的夢。

夜裡發生的事全部都是事實，他的父母也的确有可能遭遇了不幸。

當他從昏沉中清醒過來後，第一反應就是打開手機，想要再次給父母發送消息，以确認他們的安危。

當他點亮屏幕的那一瞬間，無數的消息彈窗炸滿了屏幕，而這些全部都來自他的父母，這讓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滿含不安與期盼地點開消息欄。

然後信衍長舒了一口氣，他的父母并沒有遭遇危險，隻是因為動亂而導緻的停電與信号不佳，讓他們雙方都無法聯絡到彼此。

因為現在的當地時間還是淩晨，他也不再糾結是否有回音，在确認父母并無大礙之後，便神清氣爽地起床了。

現在已是早上10點，若是按照前幾日的情形，十七斷然不會縱容信衍睡到這個點才起來，早就該掀了被子趕他出去晨跑了。

而信衍明白十七今天的縱容是為了顧及他的情緒，當他不需要在為父母的安危而憂神後，自然也将更多的注意放到其他地方，比如從十七這般舉動中品出些許的甜蜜來。

他拖着慵懶的步子，一邊抓弄着睡着亂七八糟的頭發，一邊走出房間。

而十七正安坐在柔軟的沙發中，手上捧着一本書，信衍本人的确不愛讀書，但他的父母卻相當喜愛閱讀，家中的藏書可以說是汗牛充棟也不為過。十七在這裡可以說是如魚得水，每天要做的事情就隻有兩件，一件是教導信衍，另一件就是閱讀了。

信衍見十七看得入神，便也不去打擾，轉頭向着餐廳的方向去。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十七已經準備好了早飯，經過之前幾天的摸索，他已經完完全全掌握了信衍的喜好，此刻放在桌上的食物無一不是信衍喜歡的，隻是因為時間太晚，都稍許有些涼了。

但信衍并不會覺得厭棄，反而甘之如饴。

解決完早飯的信衍晃着悠哉的步子坐在十七的身邊，十七感覺到身體一側的沙發有明顯的凹陷，便放下書看向信衍。

“你，”他停頓了一瞬，似乎在思考該怎麼開口比較合适，最後他找了一個折中的話題，“你後來睡得怎麼樣？現在感覺還好嗎？”

信衍正伸長手臂繞過十七，去抽放在另一側的紙巾，擦了擦油乎乎的嘴，“挺好的，剛才我看到父母給我回的消息了，那邊的确有動亂，但他們現在都很安全，讓我不用擔心。”

十七點點頭，臉上也泛出一絲喜色，“那就好。那他們又說過什麼時候回國嗎？”

信衍搖頭，“他們說暫時還不考慮回國，局勢也沒有惡化到那種程度，在那裡他們還有必須履行的義務。”

“嗯，”十七伸手按在信衍頭頂，“但你好像有一點難過。”

信衍一愣，輕笑一聲，“這都被你發現了，但我這也沒辦法控制，畢竟在聽到這樣的消息後，我多少還是會擔心，會想要他們回到我身邊，但是沒關系。”

他仰起頭，“我畢竟也不是小孩子，我明白他們留在那裡比回到我身邊更有意義。而且就像你昨天說的那樣，至少現在還有你陪在我的身邊。”

“看來你比我想象得要堅強很多。”

“那當然，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信衍像撒嬌般地抱怨道。

“那就好。”十七輕笑一聲，接下來說的話卻不是那麼受信衍歡迎了，“既然你的心情沒有問題，那我們還是按照計劃表上的來吧。”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信衍心中一涼。

十七站起身來，投下的陰影籠罩住信衍的全身，“當然是你的訓練計劃表，你現在可是已經浪費了一整個上午，這個計劃可不能輕易更改，你必須在晚上之前把錯過的項目全部補回來才行。”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