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瘟疫?”
“聽他說是鼠疫。”顔九微終于将啤酒瓶子抓在手中,爽快地灌上一大口,“鑰匙是試煉中的怪物鼠王掉落的,而信衍在試煉過程中感染了鼠疫,差一點就死翹翹了。要是下個試煉也有感染風險,那就太麻煩了。”
徐斯绮沒能攔住顔九微偷喝酒,她長歎一口氣道:“那的确要找幾個力量強大的幫手。”
“我去問十三吧,”顔九微将啤酒一飲而盡,猛地敲在桌子上,“我們很久沒和她一起通關試煉了吧?她一定會答應我的。”
“嗯。十三姐的确很可靠。”
顔九微想到這裡,也不管此時已經接近深夜,打開終端就給十三發去一長段話。
然而一向都是秒回的十三卻半晌沒有回消息。
顔九微癱在沙發,盯着終端的頁面看了好半天,終于猛地站起身來,邁着搖搖晃晃的步子,去找冰箱中剩下的啤酒。
“你别再喝了。”徐斯绮追了上去,攔在顔九微的面前,“十三姐回消息了嗎?”
顔九微在冰箱前被攔截住,一頭撞進徐斯绮的臂彎中,嘟嘟囔囔着說:“...沒,你說十三是不是已經睡了?可平時她不可能這麼早睡的。”
徐斯绮歎了一口氣,滿臉無奈地扶住顔九微的肩膀,“現在已經不早了。我們也先睡了吧。”
“诶...”顔九微拉長語調,“我不要嘛...”
然而就在這時,她突然渾身一顫,躺在徐斯绮的懷中打開終端。
【0613:我可以陪你們參加蟬聯,但現在需要你們盡快回來。會長出事了。】
“怎麼了?”徐斯绮單手抓着顔九微的肩膀,“是十三姐回消息了?”
然而還沒等顔九微回答,徐斯绮也收到先知的消息。
【2447:我該怎麼辦?難道會長真的不要我了...】
“會長他....”
“會長...”
兩人同時說道,也同時停下來。
顔九微站直身體,微醺的紅暈從臉上褪去,此時的她看起來完全不像喝過了酒,她緊緊地注視着徐斯绮的眼睛,正色道:“我們現在要馬上回去,會長他出事了。”
徐斯绮點點頭,“那我去拿行李。”
然而顔九微卻攔住她,“行李不要收拾了,直接走吧。”
“好,”徐斯绮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幸好這裡離學校不算遠,一晚上應該能到。”
“嗯...”顔九微的神色變幻莫定,卻沒有更多動作。
“怎麼了?不走嗎?”徐斯绮看着微垂着頭的顔九微,輕聲催促道。
顔九微盯着腳下地闆的花紋,眼前有些微微發黑,難道真是因為喝了太多的酒?她想笑,卻發現一點也笑不出來。
她擡起頭,眼神銳利地緊緊盯着徐斯绮的眼睛,“我的消息來源是十三姐。那你呢?”她甚至覺得聲音都有些發緊。
“你怎麼知道會長現在狀況不妙,是誰告訴你的?”
徐斯绮在顔九微的注視下,不由地後撤了一步,她該說什麼?能知道會長現狀的人不多,會告訴她會長現狀的人更是少得可憐,隻有這麼零星的幾個人選,徐斯绮做不到毫無破綻地撒謊,卻也不能輕易袒露真相。
畢竟除了他們兩個人以外,沒人知道先知和徐斯绮的關系。
連顔九微也不例外。
顔九微看着徐斯绮的沉默,頗為嘲諷地笑了一聲,逼近她湊在她的耳旁輕聲道:“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來,是先知吧,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系什麼時候好到,他會将會長的事先告訴你而不是我。”
顔九微打開終端,又是一聲冷笑,“你看,他現在才想起要通知我。”
“微微...”徐斯绮伸出手,想要去拉顔九微的手,卻被對方一把甩開。
顔九微恨恨地從徐斯绮的身邊走過,沒有回頭,“我知道你和先知之間有些秘密,你今天可以先不解釋,但等會長的事情結束後,你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
“微微...我...”徐斯绮朝着顔九微的背影伸出了手。
“叫什麼叫,”顔九微依舊沒有回頭,憤憤道:“快走了!會長還在等我們!”
“...嗯。”
顔九微坐上副駕駛,無視了徐斯绮時不時遞來的視線,任由沉滞的空氣在車廂内緩緩凝固,她托着下巴打開終端,告知唐棠她們将暫時離開一段時間,卻沒告訴她離開的原因,順便透露新試煉的情報。
然後又關上終端,靠着椅背閉上眼睛。她知道會長總有一天會離開,但她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是因為這段時間過得太輕松了嗎?她居然對這個噩耗一點實感都沒有。
要是這輛車能永遠也到不了目的地就好了,也許是因為酒精的作用,顔九微在夜色中,慢慢沉睡在她永不希望醒來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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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片柔和的光芒中,她聽到微風細碎的聲音,從遠處吹拂而來,吹亂一頭青絲,她伸出手去抓,卻怎麼也理不順亂糟糟的頭發。
顔九微心中惱怒,胡亂地抓動着發絲,從發絲之間的空隙,她隐隐約約可以看到陽光穿透過來的光影。
“就和你說頂樓風大,你還不信,快回房間吧。”突然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她回過頭,從影影錯錯的間隙中,看到來人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軟,閃着豐潤光澤的嘴唇。
那人慢慢走近,伸手撫開遮擋在她眼前的發絲。
徐斯绮的指尖若有若無地擦過她的臉側,她覺得有些癢,卻沒舍得躲開。
“你怎麼上來了,會長不是找你有事嗎?”她轉過身,雙手抓緊已生了鏽斑的欄杆,眺望着遠處學校那磚紅色的牆面。在一切都還沒有開始之前,那曾經是她心願已久的大學,但現在這些都變得不重要了。她甚至很久沒回高中上課了。
雖然考試還是會按常出席。
她知道按照現在的成績一定可以考上那所大學,但她卻對此失去實感,平淡的日常已經離她太遠了。
徐斯绮站在她的身側,小臂隐隐貼着她的手臂,那灼熱的體溫像頭頂的那輪紅日,源源不斷地向她輻射着熱度。
但她沒有躲開。
“我當然是上來找你的。”徐斯绮順着她視線的方向望過去。
顔九微的眼神隐隐黯淡了一瞬,她沒有接話,反而問道:“剛才會長找你去做什麼?”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徐斯绮回答道:“之前新來了一批玩家,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但既然來了,也不能把他們趕出去,會長就想我去帶他們。”
“嗯...”顔九微含糊地應了一聲。
徐斯绮猶豫一瞬,“但我拒絕了。”
也許是因為對面白牆的反光太過于嚴重,顔九微隻覺得眼球都變得酸澀,這個世界都像隔着一層朦朦胧胧、布滿霧氣的玻璃,讓她看不清晰。
“為什麼要拒絕,你不是最喜歡幫會長做事了嗎?”她伸出手擋在眼睛上方,轉頭看向徐斯绮。
是因為陽光太烈了嗎?她似乎在徐斯绮臉上看到些許紅暈。
“因為我有其他想做的事。”徐斯绮深深地吸了口氣,“對我來說,這件事比任何事情都更重要,我已無暇顧忌其他了。”
“什麼事?”若是平時的顔九微必然不會對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有多餘的好奇心,但在這種能讓人眩暈的熱度中,她還是忍不住開口追問了。
隻是她無法否認的是,雖然她将所有問題的開端都歸結于火熱的天氣,但或許她心中的那點在意才是她們之間真正的開端。
“我看你現在不是很閑嗎?”在徐斯绮溫和的注視下,顔九微也覺得臉頰的溫度開始上升了,她轉開頭,别扭地踢着欄杆,“與其和我一起閑着發呆,你不如去幫會長的忙。”
“我沒有很閑,我現在做的事就很重要。”
顔九微聞言轉頭卻看到徐斯绮的雙眼一錯不錯地盯着她。
恍然間,她聞到流轉在兩人身側的那種氣味,就像是每次去遊樂園時,母親總會給她買的棉花糖那樣,輕輕軟軟又黏着稠密,散發着鬧人的甜膩氣息。
她慌亂地移開視線,覺得好像已然落入一張糖絲織就的網中,怎麼也掙脫不開。
夏天的風又在身邊盤旋了,它吹起不遠處湖中的漣漪,吹散樹間的聲聲蟬鳴,也掀起她的發絲,落在身後那人的肩頭。
顔九微咬住藏在舌尖的那一小片吐息,她沒有說話,徐斯绮也沒有。
兩人站在夏日的光芒中,仿若窗邊細碎的風鈴,飄忽輕盈又綿延漫長。
她突然就覺得懷念,像是站在夢中,心中不由松快了些。
“你...”徐斯绮猶猶豫豫地開了口,“為什麼一直會來天台。”
顔九微輕輕吐出那片潛藏已久的氣息,淡淡道:“因為沒其他地方好去了。”
“我看你一直在看對面,”徐斯绮窮追不舍地問道:“是在看對面的大學嗎?”
“...也許。”顔九微好不容易輕快一些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突然又覺得無趣,打算離開。
但徐斯绮卻一把抓住她的手,“你現在還是高中吧,我聽說你的成績很好,是想要考這所大學嗎?”
顔九微一愣,在這裡的人從不會談論現實,每個人的話題永遠都是異能、積分與試煉。
在遭遇變故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類似的話,這不免讓她想起曾經的人與事。
但她又清楚地明白,那些人已經永遠離開她了。
當再次聽到這樣的話,她突然就覺得有些惡心,翻滾在體内得不到宣洩的情感洶湧在舌尖。
她忍不住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她還是忍住了,甩開徐斯绮的手恹恹道:“這和你沒有關系。”
“我知道。”徐斯绮說道,但卻再次抓住顔九微的手,“但是我希望能和我有關系,我不知道你過去的生活是怎麼樣,但我希望在未來,你的一切都能和我有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