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既然這樣,他還不如拼死一搏。
金發男人咬緊牙關,猛然一握拳,他的身影就從玩偶屋中消失。
他變回真實的模樣,站在德洛莉絲面前悍然出拳!
但下一秒他就倒在地上,胸口留下一個大洞。
德洛莉絲緩緩地收回拳頭,笑着看向十七,“怎麼樣,今天的劇情是不是很有趣?”
十七抿緊雙唇。
“是嗎?”
他問道。
在剩下的遊戲時間裡,十七也基本保持沉默。
這個遊戲的過程也很簡單,簡單到用幾個字就能概括,殺人與被殺。
這場宴會與其說是少女的成年禮,不如說是單純的殺戮秀,最後的表演就要在少女身上完成。
少女的命運必然是死亡,在場的玩家沒一個人能救她,就算十七也不行。因為少女的死亡才能結束這個遊戲,隻要少女不死,玩偶屋就不會開放。
對于其他玩家來說,他們想活命就簡單很多了,隻要能按照劇情行動,不被人偶看出破綻就行。而他們所要遵循的劇情也隻有一點,那就是攻擊可憐的女孩。
十七看到一半就已經看不下去了,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德洛莉絲道:“我不明白,這種遊戲真的這麼有意思嗎?”
“有意思啊,”德洛莉絲雙手撐着桌面,專心緻志地看着玩偶屋大廳中的景象,“誰會不喜歡宴會呢?”
“你管這個叫宴會?”十七冷笑一聲。
德洛莉絲沒有回應,她更專注地看着玩偶屋中發生的一切。
宴會就快要結束了。
少女的身體被綁縛起來,繩索深深地勒進殘缺不堪的肢體中,每一聲喘息都浸潤着鮮血與衰敗的氣息。
她就快要死了。
在場的人都意識到這一點。
也許人偶沒有想法,就算少女已經死了,他們也依舊會在少女的屍體上繼續宴會。
但在場所有持着刀,刀尖還滴着血的玩家們心中卻又會想些什麼呢?
這次被選中的不是他們,那麼下一次,下下一次呢?
如果選中的是他們,那麼他們也會像家畜一樣被衆人拌着尖銳的殺意,囫囵生吃下去嗎?
站在角落中的女孩雙手持着刀,不住地顫抖着,她大口喘着氣,她覺得快要過呼吸了。但每次呼吸隻會讓她更想作嘔,因為那些彌散在空中的腥味一點點、更深入地湧入體内。
她覺得自己好像也在被殺戮。
她的呼吸聲越來越大,甚至連身旁的人偶和玩家都注意到她,那些人偶露出懷疑的表情,相互打了個眼色,不動聲色地向女孩靠近。
然後下一秒女孩忽然暴起,雙手緊緊握着刀,刺向女主角的胸口。
周圍的人偶都了然地笑了,有了這般動作,那女孩就不用懷疑了。她剛才一定是興奮地喘息,她是他們的同類。
“還不夠,親愛的,”女主角的“母親”站起來,“我不是說了,想要得到我女兒,就一定要獲得她的芳心,不然我可不會認同你。”
“父親”也點點頭,“來吧,孩子,我們都知道你可以的。”
芳心?女孩一愣,旋即面色慘白地看向沒入女主角前胸的刀。
難不成這些人說的是字面意義上的心髒?
她之所以敢殺死女主角,隻是想讓對方的痛苦盡快結束而已,但現在難道她也要做更殘忍的事了嗎?
十七抿緊雙唇,他終于不再看下去了,這場無聊的殺戮遊戲到這裡就已經足夠。
“放我回到房間吧。”十七道:“這場宴會就快要結束了,我不想被人發現我沒有參加。”
“你不看到最後了嗎?”德洛莉絲不能理解,“這才是宴會的最高潮!”
十七斷然拒絕,“我對這種東西沒有任何興趣,我更關心我的安危。”
“那好吧。”德洛莉絲撇撇嘴,讓十七所在的空間回到玩偶屋内。
随後十七便單獨等在房間中,一直到宴會結束的鐘聲被敲響。
而随着鐘聲的響起,所有還能活動的個體都變回人偶的模樣,不能說話也不能動。
女管家在這時也出現,她幫着德洛莉絲一起把完好的人偶和破損的屍塊分别放好,再帶着完好的人偶回到最初的房間中,隻留下德洛莉絲一個人面對着屍塊與滿室的咀嚼聲。
而這裡發生的一切信衍都全然不知,他隻能焦急地等待着,隻覺得今天的白日比前兩日更顯得漫長。
他望着一成不變的門外,視線的交彙點在無法被清晰認知的時間中消散開。
這漫長的等待中,他所有的感知都從身上溜走,沿着所有陽光照射不到的陰影處,融入更深的黑暗中。
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似乎回到現實,也似乎回到夢中。
那一片白茫的夢中。
當他陡然回神時,他發現他正看着管家留下的燭台。
她明明已經拿走它了,但現在它還在那裡,殘存的白色燭芯似乎仍帶着昨夜的餘溫。
而這時門口也傳來久違的腳步聲,女管家挎着提籃,走進房間中。
提籃最上方的就是十七!
信衍不由感激此刻還是白日,要不然他一定會克制不住地站起來,擁向十七。
女管家将提籃放在桌上,目光柔和地拿起籃中的人偶們,擦幹淨身上的污濁,再将他們放回原本的貨架上。
而十七是最後一個被放回去的人偶。
女管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做任何多餘的事,随後轉身就走了。
十七也在提防女管家,對方已經知道了太多,從昨夜的交易到今日的遊戲。
而他也很确信女管家和普通NPC不同,她有思維,并不情願聽候德洛莉絲的吩咐。
同時德洛莉絲一邊需要女管家,卻一邊在打壓提防對方。
這讓十七對此倍感好奇,或許這也可以成為破局的關鍵之一。
但這些想法他都不會告訴信衍。
十七很難想清楚他到底在畏懼什麼,但他知道在真正想清楚他該怎麼做之前,保持緘默才是最好的做法,不管是對他來說,還是對信衍來說。
他在心中長歎一口氣,終于打開塞滿消息的終端。
【8438:十七,你還好吧,今天的遊戲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真的有玩家死去嗎?那個女主角的人偶也沒有回來,她這是出事了嗎?你們離開後,3625說這個遊戲劇本不算難,最後死的人應該隻有女主角一個。
8438:所以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十七?你怎麼不回答?
8438:是消息太多,沒看到我嗎?
8438:十七?你沒事吧?
8438:十七!?】
十七暗自歎氣。
【0717:我沒事,我已經看到你的消息了,剛剛隻是在想點事情。
8438:剛剛真是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變成真正的人偶了,那你在想什麼?
0717:在想剛剛的遊戲劇本。】
十七将宴會的劇本稍加潤色後告訴了信衍。
當然十七與德洛莉絲之間的對話自然是被潤色的部分。
聽完十七的複述,信衍沉默片刻後道:那你呢?
【8438:那你也做了一樣的事嗎?
0717:你想問我是不是用刀刺傷了她?
8438:對,我沒有聖母心,但我就是想知道。
0717: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你應該明白。
0717:不管我是真的拿起刀,還是站在一邊袖手旁觀,我做的事都沒有區别,我在任由她去死。隻要我活着,大家都做了一樣的事。
8438:...如果是我,我應該也會做一樣的事,但現在就是覺得有些難過。】
十七突然很想去摸摸信衍的腦袋,他當然明白信衍心中的難過,但他無法擡起手。
因為白天還沒有遠去,有些事隻能發生在日落之後。
十七隻能轉移話題。
【0717:不過,這次遊戲并不是毫無收獲,在遊戲開始時,德洛莉絲說的話很讓我在意,我并不認為她是在說謊。
8438:她說了什麼?
0717:她提到這個遊戲存在最後的獎勵,但沒人能拿到它,我不确定那是什麼,但那應該很重要。
8438:難道是通關憑證?
0717:有這個可能,如果這個獎勵真的是通關憑證,她還能直接說出來,未免也太狂妄了。
8438:她如果不狂妄的話,就不會創造這樣的試煉世界了吧。她還讓女管家吻她的鞋子呢。】
信衍一提起女管家,忽然就想起那支詭異的燭台,但當他在看過去時,燭台已經消失了。
而天色也終于一點點沉了下去。
白天結束了,新的黃昏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