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謝聽晚頂着亂糟糟的頭發走出房間,洗漱完去廚房時發現舍友給她留了飯,
又不知道幾點下了小夜班回來的,這次蒸米飯的鍋還有餘溫,
謝聽晚放輕了手腳,趕緊吃了兩口趕向單位。
收到淩翊的訊息:[師妹上班了嗎?]
[在路上。]
謝聽晚回了這條信息一天幾乎沒顧上看過手機,上午排兩個語言康複的患者,中午下班調試設備,下午是她負責的肌骨康複項目演示,
受試者和她主任安慶國,請來核驗的骨科劉主任,和同事們都在等她了。
一切都挺順利的,安主任甚至拉着劉主任到隔壁屋裡休息去了,隻等結束的消息。
謝聽晚也在測試的時候,放松地站在一旁等待,留心着機器運轉和受試者身體狀況上,
這個項目她已經做了不知道多少遍,為了做這個項目,她查了成堆的資料,不斷地調試,此刻,她成竹在胸。
這是醫院康複科的一個創新項目,整個醫院沒人會,不客氣地說,連她主任在她面前也屬于半個外行。
雖然是挂在主任名下的項目,其實都是她在做。
以緻于今日演示她并沒有覺得多高興,隻是想快點結束這個項目罷了,
因為占用了自己太多時間。
測試即将結束的時候,和謝聽晚一起跟着安主任做康複的護士徐慧指出一處錯誤,
“貼肌電電極的位置不對。”
“位置沒問題,我試過很多次了。”
縱然謝聽晚說得很笃定,徐慧仍不依不饒,“我記得也很清楚,我跟着護士長的時候,她每次貼的很遠,不是這裡。”
謝聽晚沒有停下的意思,邊調試着機器,邊安撫徐慧,“先調試完,出了問題我負責。”
徐慧沒給她這個機會,攔在受試者面前,“試一遍?!萬一你試的過程中,他有什麼不适怎麼辦?後果是你一個人擔得起的嘛!”
她嗓音提高了兩倍,無非是仗着比謝聽晚考進單位早。
有人曾在謝聽晚耳邊嚼過舌根,徐慧嫉妒她一進單位就受到安主任的重視,她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有機會跟着安主任,搶到這麼重要的項目,結果風頭全被謝聽晚搶去了,她隻能打下手。
更重要的是,徐慧想倚仗這個項目評中級職稱。
謝聽晚根本無意與她争,倆人不在一個賽道上。
縱然謝聽晚對名利表現得已經極為淡漠,無奈沒人相信。
隔壁屋子的主任們聽聞争吵,紛紛回到實驗室。不等謝聽晚說什麼,徐慧搶先解釋,
“安主任、劉主任,肌肉解剖定位不對,我讓她分開一點貼,她不聽,執意要繼續做,做出的數據能是真的嘛。這不是糊弄人!”
骨科劉主任看了采集肌電信号的設備,得出結論,
“放的位置确實不對。誰教你這麼貼的?肌肉解剖走形沒學麼!這麼能把所有肌肉信号都收集到?”指指徐慧,“她說的對,就應該多分開一點。”
如果徐慧說的隻是一面之詞,現在可是被權威實錘了。
劉主任是骨科的主任醫生,從醫近三十年,手術做了不計其數,妥妥的教授級專家。
安主任也有些猶豫和懷疑了,對謝聽晚說,“你再好好檢查檢查。”
謝聽晚應着,認真檢查一次,“主任,我檢查沒有錯。這個實驗我做了很多次,位置是我一點點驗證出來的,這樣貼信号展現出來是最好的,絕對沒問題。”
“那你是說我說錯了?”劉主任花白的頭發直豎,如果謝聽晚再多說一句,就要“萬箭齊發”般。
謝聽晚此時仍極具耐心和謙遜,她不想争辯,當着患者的面質疑太多,會讓劉主任沒面子,畢竟這是他的患者,患者十分信任他的。
謝聽晚淺淺呼了口氣,語氣沉緩,挂着不失禮貌的微笑,“我理解劉主任的意思,您是怕我們這樣信号采集不全面。但目前的設備技術要求,達不到同時采集所有肌肉信号的效果。而且,為了盡可能達到我們項目要求,我也查閱了很多資料,這是最可靠的方法。”
說通了這一點,劉主任面色緩和許多。謝聽晚看出安主任的猶豫,也沒咄咄逼人,說到底,這是主任的項目,她隻要保證今日的演示隻想順利完成,
“劉主任和我的方法原理是一樣的。安主任您想用他的方法也可以。”
這麼一句話後,風向不知怎的頓時變了,連自家主任的矛頭也一下子對準了謝聽晚,
“作為新入職的實習醫師應該多思考,對于同事和領導的意見,更應該虛心采納。”實驗繼續進行,安主任卻在一旁教育她。
徐慧還在一旁添油加醋,聲音不大不小地嘟囔,“錯了就是錯了,還不承認。那個解剖位置明明是護士長找的,又教我們,你不思考,還在這裡裝老大。”
安主任和徐慧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即使是護士長定的,也不能他們說是什麼位置,就是什麼位置。萬一錯了,過去測試過的所有數據都是錯的,都不能用了。”
謝聽晚試圖解釋,“主任,測試絕對沒問題。一方面,從技術實現原理上講,電極片隻能貼在單個肌肉的肌腹位置,為了防止信号串擾,絕對不可以跨肌肉放置;另一方面,我們需要貼的兩塊兒肌肉位置,不論是示意圖還是實際人體發力之後在體表顯示的形狀,都是我們一直以來定的位置,絕對不是劉主任指定的位置。”
安主任沉吟,顯然還是不信,“那為什麼劉主任非要貼在那裡?”
徐慧也見縫插針,“劉主任十幾年的手術經驗,難不成還能冤枉了你一個小醫師!”
謝聽晚後知後覺發現問題的嚴重性,安主任表面上看似将信将疑,潛意識裡還是選擇相信劉主任。連自己的主任都不站在自己這邊,不僅質疑到專業性和嚴謹性上,甚至,懷疑到項目所有數據質量上。
一日日、一項項的付出,全沒了意義。
現在解釋什麼都沒有意義了,又不能扒開患者的肌肉看。
“今天受試者時間緊張,科裡有超聲設備,明天咱們直接驗證。”謝聽晚最終選擇決不妥協。
安主任第一次見到一向“怎麼都行”的謝聽晚,罕有地據理力争,應着,“好,今天把實驗做完,明天驗證。”
還沒走到住處,謝聽晚直接撥通了劉雪的電話,
“說白了,我隻是個康複醫師,還是實習的,幹活的時候直接扔給我不管不問,出了問題又都是我的錯。”
幸虧有劉雪,否則,沒處發洩,讓她硬生生咽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得氣出内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