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要元旦了,今年冬天特别冷,聽天氣預報上說是十年不遇的寒冬。
紀橙月和蘇然一緻決定,等紀橙月見完這個别墅項目的客戶她們就提前放假。
這次紀橙月和姓張的男助理約好直接在别墅見面,屆時可以實地研究商讨細節問題,從而提高工作效率。
他們約定的時間是下午兩點,紀橙月一點半就提前驅車抵達了别墅門口,等張助理他們的車帶她進去。
時間富餘,紀橙月拎過副駕駛上的筆記本,娴熟地擱在腿上打開,指尖輕點觸摸闆,打開桌面上的設計方案又粗粗過了一遍。
事實上,她還沒有去别墅現場看過,現在的方案是按照張助理提供的360°全景圖做的。
說直白點,第一版方案客戶隻是想看設計師的思路和水平,确定值不值得他們信賴。
因此紀橙月這版設計方案做得挺華麗的,結合了不少現下豪宅的流行元素,有諸多炫技成分在裡面。
再次檢查無誤後,紀橙月擡手看了眼腕表,剛想聯系張助理,結果她堂姐紀欣欣正好打來了電話。
自紀橙月回國後,她們姐妹倆隻見過一面,因為堂姐夫周烨工作外派的關系,他們夫妻一直在外地,說是過了元旦才能調回茗城,正式結束三年的外派工作。
“等我回去你來家裡吃飯啊。” 紀欣欣和周烨大學畢業就結婚了,那是紀橙月出國的第二年,因為害怕撞到蕭遇,她都沒敢出席堂姐的婚禮。
每次提及此事,經常被紀欣欣抱怨。
“行,我知道了,到時候再聯系吧。” 紀橙月摁下車子的玻璃窗,探頭朝來時的主路張望,生怕錯過張助理一衆,“我現在要去見客戶,晚點給你回過去。”
“你放心吧,你姐夫跟那誰早沒什麼聯系了,你不用再躲……” 紀欣欣自然知道妹妹的心思,非常貼心地替她解心寬。
紀橙月現在的注意力不在電話上,也沒細聽她姐在說什麼。
眼看再過五分鐘就兩點整了,就在她憂心對方不會是又放她鴿子時,張助理終于打來了電話。
紀橙月馬上來了精神,敷衍着挂了堂姐電話,然後清了清嗓子接通了張助理的來電,等待對方的進一步指示。
張助理說他們早就進别墅了,他讓紀橙月跟門衛報一下自己的車牌号就能進去。
挂了電話,紀橙月心中燃起了必勝的小火苗,她向來對自己的實力自信,隻要全力以赴,就沒有拿不下的客戶和賺不到的錢。
别墅區離城區并不遠,她開車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
之前她做過調研,這種離塵不離城的環境好比鬧市中的桃花源,居住清幽的同時,往返市區工作也極其便捷。
當然,價格也很離譜。
這幾天一直在下雪,現在雪後初霁,蜿蜒至半山腰的一座座徽派獨棟别墅錯落陳列,頗有仙風道骨的感覺,往裡面一進,整個人的心都變得安靜。
張助理所說的7号别墅就在距離門口很近的地方。
紀橙月在白牆外側停好車子,拿出化妝鏡看了下自己的妝容,然後深吸一口氣,拎着電腦包推門下車。
在這個十年一遇的隆冬時節,身穿一身銀灰色正裝的紀橙月全靠意念取暖,她下車沒二十秒,就感覺已經被凍得透心涼。
不過還好,張助理很快就拉開院門出來了。
之前,他們一直在電話裡溝通,相關資料也是通過郵箱傳送的。
張助理比她預想中要年輕很多,他戴着中規中矩的黑框眼鏡,膚色很白,看着斯斯文文,眉眼間透着沉穩平和,不像那種拿着雞毛當令劍的主。
習慣分析客戶的紀橙月通過眼神掃描,很快完成了對此人的初步判斷。
“我們老闆在裡面,跟我進去吧。”
張助理在前面引路,紀橙月跟在身後亦步亦趨。
院子裡的樹上挂着殘雪,陽光一照,折射出透亮的金光,寒風輕搖枝桠,不時還有雪粒落下,掉進脖子裡冰得她不禁微縮肩膀。
短短十來米距離,紀橙月凍得不由自主地輕顫,好在屋裡有暖氣,進屋的最後幾步路她近乎是擠進去的。
可能人的感官在餍足的那一刻,敏銳力就會下降。
她隻顧感歎終于暖和了的時候,竟沒在第一時間注意到背對着他們、負手而立的“某老闆”。
當張助理擡手示意,引着她介紹時,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這是我們老闆,蕭總。”
張助理眼看着她熱切的笑容,随着漸漸睜大的雙眼,慢慢僵化成靜止狀态。
那一瞬間,就好像蓦然進入了無限延長的一秒鐘,明明眼裡風暴狂起,但又做不出及時反應。
整個人看起來就,有點愣怔,還挺傻的。
“蕭,蕭遇?”
紀橙月喃喃開口,差點咬了舌頭,艱澀的聲音都不知道是怎麼擠出來的。
周身像被抽走了力氣,她今天還穿了高跟鞋,有那麼一瞬間她腿一軟,差點給人跪下去。
要不是手指反應靈敏,拎着的電腦包也險些墜地,幸虧她在它下沉的那一刻條件反射般又猛然用力握了回去。
“呵,是你啊?”
蕭遇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拉長的尾音像是完全沒想到會是她。
也對,她做方案用的一直都是英文名Ali Ji。
當年出國時她心情極差,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去新學校報道需要填寫英文名字,她圖簡單,就随手寫了個Ali。
蕭遇還是記憶中那般風神俊朗,精雕細琢的臉特别有視覺沖擊力,讓人見之忘俗。
不同的是,他周身的凜然氣質更勝從前,人随意往那兒一站,卻能給人強烈的壓迫感。
以前再淡然也終究是少年人,眉眼間難掩稚嫩與清澈。
他的眼睛和嘴唇長得尤其出衆,特别是笑着的時候,看起來多情又性感。以前紀橙月就愛打趣他,比女生的還精緻。
現在他深邃犀利的眼神閑閑落在紀橙月身上,嘴角明明還噙着笑,卻看得她如芒在背。
紀橙月死死攥緊手裡的電腦包,拼命讓自己從震驚中冷靜下來。
她下意識就想接着蕭遇的話回答,“嗯,是我。”
可轉念一想,好像又不對,人家又不是真的不認識她。
在旁邊見證波濤暗湧的張助理也沒比當事人淡定多少,他拿眼神來回亂飄,連兩人臉上的一點細節也不放過。
看這尴尬又劍拔弩張的氛圍,他大膽猜度,紀橙月多半是老闆的前女友,還是不歡而散的那種。
因為别墅裡還沒有開始裝潢,空蕩蕩的房間裡除了水、電、網這些基本配置,連多餘的桌椅都沒有。
紀橙月終于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麼的,馬上将目光移開投向在一旁暗自裝隐形人的張助理。
張助理一時摸不準老闆是什麼意思,下意識看向蕭遇。
之前蕭遇晦暗不明的目光一直在紀橙月身上,尴尬的沉默又過了半晌後,他不知從哪個口袋摸出一枚打火機把玩起來。
屋裡沒有可以坐的地方,将一身正裝穿出痞氣的蕭遇後退兩步,身體微微後傾靠着牆壁,左腿膝蓋向後曲起,直接單腳踩在了牆上……
張助理心領神會了他的下意識動作,趕緊從公文包裡摸出投影儀的遙控器,沖着旁邊不知何時用落地架支起來的微型投影儀摁下。
面對蕭遇的牆上頃刻顯出一塊巨大的、類似幕布的清晰陰影。
嗯,準備得還挺齊全。
紀橙月在心裡玩笑,試圖打消此刻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