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又要鬧哪出?
亓官冷發覺自己真看不懂楚餘,但她還是決定先聽聽這人究竟要賣什麼藥。
楚餘見亓官冷挨着床邊坐下,一副等着她說話的樣,便沒磨蹭,坐直身子說起了她的要求。
“第一,你要尊重我,不許看不起我,嘲笑我。”
“停。”才開始亓官冷就忍不住打斷了楚餘的話頭,她不滿的啧出聲,“我這沒尊重你?我肯讓你一條蛇住在我這就已經是對你最大的尊重了。”
然而楚餘卻沒細究亓官冷話裡的不對,反倒是一副見鬼的模樣,伸手直指亓官冷面門,“對對對,就是這樣,一副高高在上,漠視一切的自大樣。”
“……”這是從亓官冷有師傅撐腰後,曆經三百多年以來,第二次有人說她自大,她沖楚餘冷冷笑道:“你真不愧是你姑姑的親侄女。”
楚餘卻冷哼一聲,她才不管這人高不高興,“第二,你不許再動不動就沖我發脾氣,更不能無緣無故針對我,使喚我。”
這下真給亓官冷聽笑了,果然老的不要臉,小的也有樣學樣。
亓官冷使大勁把手腕從楚餘手裡掙脫出來,皮笑肉不笑道:“凡事多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你要沒犯錯,我會沖你發脾氣?我會針對你使喚你?”
“那你倒是說說我這些天惹你什麼了?難道一切不都是你先開始的嗎?”楚餘據理力争。
“我先開始的?”亓官冷不幹了,伸手直直戳上楚餘的肩膀,來氣了,“你自己摸摸你的良心,是誰我好心救她,結果她卻拿菜刀抵我脖子上的?”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亓官冷就感覺糟心,她費心費力救人,結果人家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菜刀抵她脖子上威脅她,關鍵是威脅就威脅吧,結果還真讓她見了血。
受害者是她,現在倒好,又被人家倒打一耙是她的不對。
亓官冷心下重重歎了口氣,轉瞬又想,她和楚餘在這怪來怪去,可實際真該怪的人呢?遠在千裡之外。
都怪她師傅下手沒輕沒重。
肩膀被反複戳了幾次,楚餘身子被戳的下意識往後仰,她忙用手撐在身體一側,另一手拍開了亓官冷的還想戳她肩膀的手。
她眉尖微蹙,當時那種醒來在一個完全陌生環境下的無措驚慌,她到現在都還記得,也怪不得她當時對亓官冷敵意那麼大。
照如此,說來說去,歸根到底她和亓官冷都沒錯。
都怪她姑姑帶她瞎湊熱鬧。
兩人各懷心思的短暫沉默後,楚餘再一次搶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行,那從現在起,之前幾天的事情,我們就全部翻篇,誰也别再去埋怨誰,我們重新來過。”
難得的,亓官冷很認同楚餘這話,“可以,一切都當沒發生過。”
在誰對誰錯這事上,兩人的想法到達了格外統一的地步。
“那就這樣說定了,接下來,最後一點。”楚餘重新坐直了身子,認真道:“第三,也就是最後一點,有問題你我二人當面當天就解決,絕不拖沓到第二日。我要是哪裡惹着你不高興了,你告訴我,我改,但你不能跟我姑姑告狀。再就是你之前提的要求我會遵守,但我提的要求你也要遵守,如若你違反約定,那我就一輩子賴着你,你别想甩脫我!”
最後幾個字,楚餘咬的很重,早先在坑裡沒否則出來的威脅,這會終于讓她威脅出口了。
她想過了,既然她現在沒什麼可以威脅亓官冷的,那她就拿她自己做威脅。
既然亓官冷那麼煩她,那她就煩死她。
楚餘下巴微擡的得意模樣把亓官冷看笑了,她回怼道:“我看你當真是地踩熱乎了,人也跟着得道升天了,你了不起了啊,居然管到我頭上來了。”
亓官冷本以為楚餘多半和之前一樣,聽她說完這話會擔驚受怕的低下頭去,誰知這會她話都說出去好一會了,楚餘還是那副“那又怎樣”的高傲模樣,連下巴擡起的弧度都沒變過。
瞧那樣,楚餘這次是真下決心了。
而楚餘這次怎麼可能舍不得下決心,她要再不反抗,她就要被折磨死了。
她還年輕,她還沒看過蛇族之外的大好天地,她還沒嘗過那些可口美味的食物,她還沒交到知心朋友,她還有太多想做卻沒機會做的事,她舍不得。
所以,為了未來,她今日必須反抗。
四目相對了會,亓官冷實在無話和楚餘說,有些郁悶的拂袖離開了房間。
而在亓官冷看不見的地方,她前腳剛邁出門檻,她身後的楚餘瞬間卸了直挺腰杆的力道。沒實力的時候威脅人可真的太累了。
亓官冷去而複返的時間很短,都不等楚餘多緩緩,亓官冷就提着藥箱重新回來了。
楚餘左腿的傷,說嚴重吧,外傷一點沒有,說不嚴重吧,膝蓋處又确确實實錯位需要好生養着。
亓官冷這些年見過很多不同傷類的患者,但她深知所有傷類中,最麻煩的就是這類傷到下半身的,先不說患者傷處疼痛如何,光是患者受傷後的生活都難以自理。
倘若沒有旁人幫忙,患者生活上更是隻有難上加難的地步。
楚餘現在就屬于這麼一種情況,膝蓋錯位,短時間内需要完全靜養傷處,不能下地,不能亂動,否則一旦養不好傷處落下後遺症就會很麻煩。
亓官冷給楚餘的膝蓋上好活血化瘀的藥,為了防止楚餘亂動,她甚至給楚餘上了夾闆固定。
以至于亓官冷再從床榻邊起身時,楚餘的左膝已經被包成了粽子。
簡單跟楚餘叮囑幾句後,亓官冷施了個清潔術把楚餘身上的污漬清理幹淨的同時,也把床榻上粘連的泥污給清理幹淨了。
“看見床頭邊那根麻繩了嗎?”
楚餘順着亓官冷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根麻繩她很多天之前就看見了,但她隻以為是個裝飾物,所以一直沒去細究麻繩的不同處。
“那根麻繩連接着我休息那間房的三個搖鈴,你晚上要是不舒服,或者有什麼事就拉這根麻繩,我聽見會過來。”
亓官冷簡單介紹着麻繩的作用,其實那是她在剛化形那段時間,晚上房間太空曠又太黑她害怕,她師傅給她裝上的小機關,每次隻要她一害怕,一拉繩,她師傅都會第一時間出現在她房間輕聲安撫她。
後來她再不怕黑了,膽子大了,這根麻繩也就再沒了發揮作用的時候。
如今倒是又重新恢複了它往日的作用。
亓官冷話音剛落,楚餘就迫不及待伸手拉了拉那根麻繩,果不其然下一秒四周就傳出了幾聲很輕但聲音很清晰的響鈴聲。
指尖細細摩挲感受着麻繩粗糙的外表,楚餘眼睫微眨,再回頭看亓官冷時,臉上的神情多了些羞愧,“謝謝,我收回早先說的那句話,你配做大夫。”
很配,楚餘不能否認,亓官冷是個很合格的大夫。
“知道就好。”亓官冷滿意楚餘的上道,忍不住又開始了說教,“往後别張嘴就來,說話之前過過腦子。”
話還是說的那麼難聽,但這次楚餘看在亓官冷對她還算上心的份上,決定就不和人計較了。
畢竟她要借人家的屋檐庇護自己,總得适當服軟低頭。
在這陌生的凡間,有個庇護總是好過沒庇護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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