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寂寥的小巷中,亓官冷和楚餘一前一後,相對安靜的走着。
楚餘這會正心滿意足的吃着手裡的糖葫蘆,沒有多餘的時間和先才一樣在亓官冷耳邊鬧騰。
而亓官冷,她雖然沒吃糖葫蘆,但她一手拿楚餘的另一串糖葫蘆,一手拉着楚餘的衣袖往回走,不僅要看路,還要注意四下黑暗中可能會存在的危險,一時半會便也沒那個閑心去和楚餘讨論其他事。
索性距離下榻的客店已經不遠,這種狀态亓官冷并沒有保持多久。
回到客店,亓官冷去打了熱水回房,見楚餘還沒有歇息的打算,便先收拾起了自己。
桑州最近的天氣已經入了深冬,空氣濕冷刺骨,就連呼吸都是凍人的。
以前亓官冷有法力傍身的時候,并不畏懼寒冷,可如今她沒了法力,抗寒能力大不如前,每日她最盼望的就是這入夜後收拾休息的時候,那棉麻的帕子在熱水裡滾一圈,熱乎乎的敷在臉上,舒服又惬意。
享受了會,亓官冷取下了臉上變涼的帕子,帕子一取走,臉頰的熱意和空氣的寒冷碰撞,清爽的感覺瞬間爬滿整張臉。
亓官冷把手裡的帕子放進熱水裡揉了揉,重新拿起擰幹,卻沒再敷到自己臉上,而是側身看向楚餘過于開心的背影輕聲喚起楚餘的名字。
突然被點名,楚餘嘴裡的糖葫蘆來不及下咽,忙轉身看向亓官冷,眼神詢問人怎麼了。
楚餘睜着雙大眼睛,歪着腦袋愣愣的看着亓官冷,臉頰被糖葫蘆塞的鼓鼓的,手裡又還抓着半串沒吃完的糖葫蘆,怎麼看都給人一種憨憨的,腦子不靈光的感覺,莫名……怪可愛的。
可愛……亓官冷被自己心中對楚餘的形容給驚到了。
不是她腦子有病吧?她居然會覺得楚餘這樣很可愛?!
亓官冷眉心漸漸擰起,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剛剛在想如何形容楚餘時,滿腦子都隻剩了可愛兩個字。
亓官冷想的愈發出神了起來,甚至嘴裡開始時不時冒出些不能理解的,一聽就顯得人此刻心情很煩躁的啧啧聲。
亓官冷這堪稱絕技的變臉,着實把楚餘吓得不輕,她瞬間覺得嘴裡的糖葫蘆不香了,連帶着手裡那還沒吃完的半串都失去了對她的誘惑。
她隻是一時得寸進尺纏着亓官冷多給她買了一串糖葫蘆而已,難道就因為這,她就要被施以死刑?
不是吧,楚餘忙咽下嘴裡酸酸甜甜的糖葫蘆,又趕緊往嘴裡再送了兩顆。亓官冷那麼喜怒無常,可千萬别把氣撒在她的糖葫蘆身上。
楚餘這麼想着,吃糖葫蘆的速度明顯加快了不少,以至于亓官冷回過神時,就隻看見楚餘跟餓死鬼似的,一個勁往嘴裡送糖葫蘆,眼睛還時不時往她這邊瞟,身子更是一副防備她的姿态,就好像她是條看見食物就會撲上去搶的狗一樣。
“……”這又是什麼形容,亓官冷無語扶額,她今日這是怎麼了?一會覺得楚餘可愛,一會又覺得自己是條狗。
“咳!”
一聲悶咳響起,亓官冷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這一眼不得了,楚餘被噎住了!
一陣手忙腳亂,楚餘噎的通紅的臉頰終于得到緩解,她大口大口喘着氣,亓官冷在一旁幫着順氣,是又氣又好笑。
“一串糖葫蘆你吃的跟山珍海味一樣,還護食,生怕我給你搶了去,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缺你那一串糖葫蘆吃啊?”
這會楚餘緩過來了,她顧不及還有些發疼的嗓子,不滿責怪起了亓官冷先才的一言一行。
“還不是都怪你,誰讓你剛剛叫了我名字就莫名其妙黑臉的,害得我以為你不爽我先才纏着你給買了兩串糖葫蘆,要拿我沒吃完的糖葫蘆撒氣,那糖葫蘆多好吃啊,你又不吃,丢了浪費。”
“說了這麼久還成我的錯了?”亓官冷一整個無語住,“我明明什麼都沒幹,從始至終連話都沒說一句,要是這樣你都還怪我,那我隻能說,怪你自己想太多。”
呵,你是沒說話,但你那臉黑的跟煤炭一樣,任誰看了都會往壞的方向想,楚餘心裡這般想着,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鬧這麼一出,楚餘已經沒了繼續吃糖葫蘆的心思,那竹簽上唯二的兩顆糖葫蘆也在先才被亓官冷放進了茶碗裡,索性就留着明日再吃好了。
“你剛剛突然叫我幹嘛?”
楚餘揉了熱帕子擦洗臉,這會沒得糖葫蘆吃了,她沒事可做,隻能給自己找點事解解悶。
“哦,這事啊……”亓官冷指尖輕敲桌面,漫不經心道,“先不慌,等你收拾好我再和你說。”
“什麼事神神秘秘的?還非要等我收拾好再說。”楚餘低聲嘀咕,但收拾的動作卻在不經意間加快了些。
楚餘的速度很快,亓官冷剛給自己倒上一碗茶,人就坐回到了她跟前的長凳上。
“說吧,什麼事?”
亓官冷瞥了眼楚餘,沒着急理會人,反而端起面前的茶碗喝着,等到心滿意足的歎了口氣才悠哉哉從懷裡拿出了揣在身上揣一天的信封。
“這是我師傅傳回來的信,裡面有你姑姑想和你說的話,在最後一張信紙,你自己看看。”
楚餘本來沒抱多大希望亓官冷能和她商量什麼好事的,這會拿到信封倒是讓她着實意外。
姑姑來信了,楚餘邊拆信,邊詢問亓官冷:“姑姑除了來信,還有什麼一道送來的東西嗎?”
“沒有,就這封信。”
沒有嗎……楚餘心底泛起一陣失落,再過一月不到就是元日了,她還以為這次姑姑來信,一道送來的還有每年元日都會給她準備的禮物呢。
帶着失落,楚餘翻開了信紙,直接跳到最後一張,認真看起了楚卿給她的來信。
楚卿問她近來可安好,可有好好養着自己,内丹是否恢複,讓她好好聽亓官冷的話,有事隻管和亓官冷說,而信的最後終于提到了她最關心的事情,楚卿說,今年的禮物讓亓官冷代她轉贈,還說,讓她不要客氣,隻管問亓官冷要,最好是能好好宰亓官冷一次。
楚餘瞧着信紙最後幾個字久久沒回神,這是可以說的嗎?亓官冷和她什麼關系啊,非親非故她就敢問人要禮物,她怕不是找死的慌。
楚餘規規矩矩把信疊好放回了信封裡,再規規矩矩把信放回亓官冷手邊。這信亓官冷肯定早就看過了,否則也不會那麼清楚她姑姑寫給她的信在哪個地方,就是不知道亓官冷有沒有把她姑姑說的胡話放心上,最好沒放,但要放了,那她就要好生考慮一下接下來該怎麼面對亓官冷了。
半碗熱茶下肚,亓官冷感覺身子都暖和了些,果然寒冬喝熱茶就是舒爽。
亓官冷把手邊的信封收好,這次沒再隻顧着自己,拿過茶壺也給楚餘倒了碗熱茶,直到茶碗添滿才打破兩人間安靜的氛圍。
“往年元日你姑姑都送你什麼禮物?今年我按着她送的替她送你一份。”
“……”
還是來了,楚餘捧着面前的茶碗,熱乎乎的暖着手很舒服,但她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亓官冷的話。
如實回答吧,顯得她這人不矜持,太物質,撒謊吧,她又怕亓官冷看出端倪,認定她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撒謊精。
唉,楚餘心下重重歎了口氣,怎麼做都為難呢。
碗裡的熱茶漸漸變涼,亓官冷見楚餘一直不說話,還一副很惆怅的失神模樣,她眼眸微轉,似是知道楚餘在想些什麼,一開口便消除了楚餘的顧慮。
“這是我師傅讓我做的,所以你想要什麼如實說就行,不用拘謹,或者你要實在沒想好要什麼,我可以多給你些時間考慮,隻要你在元日前三日告訴我你的答案就行。”
“真的嗎?”楚餘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亓官冷,她覺得這話完全不像是亓官冷能說出口的,畢竟亓官冷一直都很讨厭管閑事不是麼。
這充滿懷疑的眼神是幾個意思?亓官冷不由嗤笑一聲,低聲道:“自然是真的,我師傅都下命令了,我難道還能違抗她的命令诓騙你不成?”
這麼一說倒也是,亓官冷可是很聽她師傅話的,楚餘想着,心底那點子顧慮逐漸消散,她松懈下來,臉上浮現起淺淺的歡心笑意。
“其實往年姑姑并沒有送我什麼很特别的禮物,隻是每年的元日,姑姑都會趁着白日那會,偷偷帶我去凡間玩一圈,給我買好吃的好玩的,雖然時間不長,但每次我都超級開心的。”
楚餘雙眸亮晶晶的,眼底的歡喜和向往一眼就能瞧個清楚,四目相對,茶碗邊沿讓亓官冷摩挲的微微發熱,這怎麼聽起來看起來都這麼可憐啊?
亓官冷在心底盤算了下,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那個她一直都想問楚餘的問題。
“你爹娘對你當真那麼嚴格嗎?連讓你出去見見其他世面的機會都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