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刮過一陣冷風,屋裡小姑娘哼哼唧唧的聲音隐約傳了出來。
喬蓁蓁在她娘懷裡翻了個白眼:“我才不要跟章廷安議親,你看他成天不着正形兒,都快十八了還在捉雞逗鳥,書院先生都恨不得給他勸退了,你們到底瞧上他哪點呀娘,我都想不明白。”
聽着自家姑娘話裡話外的嫌棄,季氏無奈地看着她,溫聲道:“廷安這孩子雖然不愛讀書,但是也算我們從小看到大,品性教養都是叫人放心的,你看他雖然愛玩了些,但可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兒?便是連勾欄都不去的。”
聞言,喬蓁蓁扁着嘴哼了一聲,倒是也沒反駁。
章廷安雖然纨绔,平日裡吃酒跑馬鬥蛐蛐,盡是消遣,但确實從不去勾欄之地做什麼荒唐事,是以在這金梁城裡,晉國公府的小世子爺雖然有幾分吊兒郎當,但名聲卻從不壞的。
衆人隻道是個有點肆意散漫的少年公子罷了。
更何況章世子還長着那般俊逸容貌,一雙眼瞧着人笑時,不知能迷倒多少小姑娘。
“再者說,我們與晉國公府一直交好,兩家知根知底的,你們又是從小一起長大,國公夫人待你也好,若是你倆能議親,嫁過去我們也放心。”
季氏越說越覺得這親事極好。
章家家世顯赫,是當朝百年大族,底蘊深厚,根基廣布,祖上可是跟太祖一起打下基業的功臣,也因此才得來這麼個爵位,若是細究來,還是他們喬家有些高攀了。
不過晉國公府并不是那般看重門第高低,不然國公夫人也不會一直說想讓蓁蓁做她兒媳,到現在也沒給章廷安另外說親。
章廷安是世子,自己女兒嫁過去便是世子夫人,日後隻要國公府不出天大的岔子,蓁蓁後半生都能過得安穩無憂。
季氏所求,也不過是女兒出嫁後能幸福安樂罷了。
偏偏喬蓁蓁不願意。
雖說親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季氏就這麼一個女兒,平日裡都是寵着護着的,自然也不想逼迫她。
好在兩人年歲尚輕,一個十六,一個十七,在大梁,世家的千金公子大多成親年紀都不如平民人家早,二十出頭再嫁娶的也大有人在,所以兩家便也沒急着再尋他人,總還抱了那麼點希望,萬一之後能成呢?
喬蓁蓁都記不起這是第幾次聽她娘這麼勸了,她也不跟她娘争辯,反正左右進右耳出,回到自己院裡了就當沒聽見。
她管章廷安是什麼品性,反正她就是瞧他不順眼,再說,這金梁城裡品性上佳的公子也不是沒有,人家還比他有上進心會讀書呢。
喬蓁蓁偷偷在心裡腹诽,在她娘懷裡低着頭不說話。
季氏無奈:“好了好了,知道你不愛聽,娘不說就是了,左右你就記着這趟進宮需謹慎些,你本就是第一次入宮,萬不可行差踏錯了。”
之後季氏又叮囑了好些,快到晚膳時才将喬蓁蓁放回自己的院裡。
看着女兒裹着披風走遠的背影,她臉上的笑緩緩淡了,輕歎一聲,想起昨天夜裡與夫君的那番交談。
那時她便問過:“你說,貴妃娘娘心裡可有屬意的人選了?”
喬家大爺喬蘅聽後,也就着窗外的夜風歎了口氣:“哎,想來是沒有的,不然單獨召見幾個看中的小姐入宮便是了,何必還特意辦個園遊會,城中年紀家世都合适的,怕是都接到邀貼了。”
在先皇後意外逝世後,宮中一直後位空懸,薛貴妃如今執掌鳳印,除了位份沒到,已是半個後宮之主。
加之薛貴妃的父親乃是内閣重臣,薛氏一族如日中天,睿王這個王妃的位置盯着的眼睛不在少數。
但喬家不在其列。
喬蘅道:“不管貴妃有沒有屬意的人選,這事我們喬家都不摻和,陛下雖正值壯年,身體康健,但卻未再立後,眼看着幾位皇子也漸漸大了……”
未說完的話季氏明了。
正因此,她才覺得此次園遊會其實是個燙手山芋。
當初先皇後逝世,隻留下了剛滿周歲的二皇子,然而兩年後,二皇子出了天花,就這樣夭了。
如今中宮無主,自然也就無嫡。
幾個皇子均由妃嫔所出,雖然從未有人提過,但立儲一事,大家不可能不做想。
即便不是現在,儲位之争也已是必然。
曆朝曆代,在這件事上,腥風血雨都不足以為道。
自古成王敗寇,功成者享無上至尊,落敗者便是抄家滅族,黃泉相見。
喬家沒有那麼大的野心,也不想在日後卷入這樣的紛争,所以别說四皇子這樣的天潢貴胄,他們是哪位皇子都不想沾邊。
“你切記要好好叮囑蓁蓁,入宮後需得謹言慎行,若無必要便不用去貴妃娘娘跟前特意露臉了,還有霏霏那孩子,也多看着些,雖然她還尚未及笄,但二房我那弟妹你也知道……”
喬蘅沒有再說下去,似是說起二房這位給二弟填房的弟妹就頭疼。
季氏給他揉了揉額角,點頭應下:“你放心,我都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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