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儀忍笑道:“話題扯遠了,腦子正不正常的事情咱們回聊,先問這位道友,可以聽到我們講話嗎?”
似乎被風儀唠叨煩了,那刺客終于擡起了頭,可惜他把自己包裹得很嚴實,現下又是不甚明朗的月夜,便是把眼珠子瞪掉,把白眼反上天,恐怕也看不清相貌。
松了口氣,風儀欣慰道:“看起來可以聽到聲音,還不算太糟,不知識不識得字。”
穹靈撲哧一笑:“打住,我說他是啞巴不過是戲言,你怎麼順着爬呢。”
聞言,風儀怒撇了他好幾眼,才道:“你懂什麼?人家不願意說話,你又隻知道打打殺殺,我若不好言相勸,他能招嗎?”
穹靈點頭:“我看不是他腦子有問題,是你有問題。”
說罷,他五指彎曲,刺客便被一股大力拖着,乖乖地将脖子送在那伸出的右手裡了。
風儀見狀,蓦然緊張不止,扒拉着穹靈的手臂,驚叫道:“别殺他!”
因為之前兩人配合默契,現下看她神情恍惚,似呆愣又似焦躁,終于意識到她的不正常了。
“你怎麼了?”
風儀緊緊抓着他堅實的小臂,緊張地說:“我很好,但是你不能把人捆成那樣,還要掐着人的脖子,會把人弄死的。”
“好,我松開他。”
果然他将刺客推出三丈遠。
風儀已然冷汗涔涔,雙手不安地握成拳頭,問刺客道:“你要住在小小的空間裡一陣子,希望你能忍得住,不要害怕,說出來鶴鬼在哪,他立刻就放了你。”
刺客被他們突如其來的變化搞得不知所措,不知他們又在演什麼戲,唱紅臉白臉?就和方才抓自己那般?
此情此景,穹靈不知該如何做,但一定是有什麼事情刺激到她了,要先講她的注意力移開,他道:“可是我看你也并不擅長訊問。”
“這倒也是。”風儀哈哈一笑,真是被說中了,她最不喜跟人瞎聊天了。
“啊,我看有人比較适合。”穹靈佯裝成恍然大悟一般,“交給那個勞什子璟王再合适不過,聽說他很有賢名,不會為難刺客的。”
見風儀點頭答應,穹靈一伸手,五指彎曲,刺客便被一股大力拖起,接着低沉着聲念一聲“去”,刺客便化作流螢消失在原地,往天邊飛去,然後他牽起風儀往竹林深處走去。
走了半刻鐘,橫穿過狹長的竹林玉帶,前方忽地豁然開朗,風儀腦中混沌的思緒終于散盡,臉色登時窘迫起來,滿腦子都在想,适才迷亂時的作為他都看到了吧,他會嫌惡自己這樣一個傻子嗎?
“風儀,咱們去看神像,放松一下,好嗎?”
擡起頭,對上穹靈幽深而充滿柔情的眼,他說放松一下,言下之意,并不覺得她犯傻是多麼可怕的事,隻是她太累了。
“好。”無論如何,她還不想剖析内心,他不問,很好。
腳下是碧血山瞭望峰,眼前是泛起魚肚白的晴空與巍峨群山,順着穹靈所指,極目望去,一派恢弘又殘破的建築綿延進遠林之中,殘垣斷壁,景象蕭索。
走近一座神廟,但看到斑駁石壁上爬滿青苔,殿門大約是木質的,不隻是被風雨腐蝕了,還是被山野村民搬走劈材燒鍋了,總之不知去了哪裡。大殿中凡是木質的部分也皆不見了,隻留下石頭牆壁,以及落滿灰塵的威武神像。
神像或持刀劍做怒目劈砍之像,或做閉目口誦法咒之像,身前均無供奉。
蛛網纏結的神像似有裂痕,脖頸、胳膊、腰身、膝蓋,猶如身體破碎後再給拼接起來一般,在昏暗破敗的光影下,頗為詭異猙獰。
十年前,路過碧血山時,她也曾瞻仰過衆神殿,那時神像還算完好,沒有今日這般殘破的厲害。
兩千年前滅世之戰結束,神族遠走神山,人們害怕失去神族庇佑,修建了規模宏大的青羊宮,為上千位神明立殿造像,供奉他們,所以這裡又被稱為千神道場。
其中道場規模最大的是一位已經滅失了姓名的神女,她的神像足有數十丈高大,造像規格之大甚至超過了神族帝君,後世之人猜想她是帝君的妻子,在滅世大戰中功勳卓著,這才給她塑造了最為宏偉的神像。
不過關于千神道場,還有另外一個傳說。
傳說這片山林原本隻有這位沒有姓名的神女神像,而她就是發動滅世大戰的那一位,鑄造神像一則為鎮壓她心中邪祟,二則是祈求天道護佑神女魂魄早日淨化。
神族遠離凡塵後,其他神明的信徒砸毀神女宮殿神像,為他們信仰的神明建造廟宇雕刻神像,這才形成了千神道場。
千神道場落成後,不知過了多少年月,滄海桑田,人們抛棄了祈福的場所,再也不來此祭拜了。
“千神道場遠超兩千年,我還在世間到處溜達時,它就已經在建了。”穹靈悠悠地道,“怎麼樣,壯觀吧!不過這裡不算神明的遺迹,是人族修建的,所以你不要誤會,我隻是帶你來看景,并非向你兜售什麼。”
這個家夥原來還在想着她在流螢鎮随口說的氣話,風儀眯起眼睛一笑:“我小時候來看過,當時聽到的傳聞跟你說的很不同,當然我信你的說法更可靠。那麼千神道場到底是怎麼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