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夕陽像是顔料筆塗到最後沒有水了一樣,在紅色的霧氣下,宛若一團血肉模糊的屍體淌出來的血,黯淡、幹涸、死氣沉沉。
窗簾被大力拉開,黑色的觸須差點把髒兮兮的布扯斷,但觸須主人并不在意,也不會反省自己的粗暴行為。
“今天、是……是個好天、氣。”貓說話的速度很慢,聲調也忽高忽低。
它怔怔的在窗邊站了半響,于祈安下一次的蘇醒就是一切的開端……
它被毛遮住的皮膚快速蠕動,像是有東西在裡面掙紮似的,時不時還會有手印凸起。
就當裡面的東西要撕碎皮囊脫殼而出時,貓突然扭過身子舔了舔毛,把破爛的簾布再次拉上。
呼嘯的風漸漸消失,不知過了多久。
“咳咳咳……”低低的、被壓抑着的咳嗽聲悶悶地響起。
于祈安雙眼無神,心髒遲緩地跳着,每一次跳動都仿佛拼盡全力,擠出血液一股一股地填滿空洞的皮囊。
“喵~”一個十分抽象的貓叫聲從門口傳來。
于祈安聽着如鋸子鋸樹一樣的聲音,方才擡起的身子又順勢躺下去,他阖上眼睛:“别叫了,呆呆。”難聽。
貓的尾巴毛炸開,它聽得懂男子的言下之意,但它不依不饒,反而變本加厲:“喵~嗷~喵嗚嗷~”
于祈安無奈地捏捏眉心,隻覺得四肢格外沉重,要做出什麼動作,都會慢吞吞地費上不少力氣。
貓邁着優雅的步子踩在他的胸口,沉甸甸地窩在他的脖頸。
于祈安呼吸一滞,舉起手頂住它的腦袋,把它往下撥撥:“好了,先别忙着撒嬌,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窗戶被窗簾遮擋,他看不見外面的天空,而屋内的光也是恒定的,他無法判斷出目前的狀态。
昏迷前的記憶慢慢變得清晰,他自己應該被人發現送往醫院了才對,可……
照常識推斷,于祈安覺得自己不應該指着一隻貓會給他答案,可他卻自然而然的認為呆呆是不一樣的。
“還、早,是上午……”貓愉悅地晃了晃尾巴。
于祈安疑惑了一下,轉瞬就将疑惑抛之腦後,對他而言,比起會說話的貓,好像還是他感受不到體内那個一直在膨脹、貪婪成長的瘤子更值得他驚訝。
那種在體内生長蠕動,敲碎骨頭、吮吸生命力,宛若寄生蟲一樣的痛苦神奇的消失不見了。
“你,咳咳咳……”他剛想說話,就猝不及防地吸入一口貓毛,刺癢在嗓子裡蔓延,胸不住地開始起伏,他咳得唇色愈發慘淡。
貓很人性化地擡爪在他胸口拍拍。
天花闆上粘稠的紅色液體泛着銅綠色的光,某種腥臭味在不知不覺中填滿每一寸空氣。
于祈安蹙眉,渾濁的空氣如同浸濕水的紙巾,沉悶地糊住他的口鼻。
嗯……總感覺睡醒一覺,周圍的環境變得有些奇奇怪怪了。
污穢的地闆與渾濁的空氣,他沒有刨根問底的好奇心與探究心,他的潛意識也在告訴他,他對這裡的環境有着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世界就應該是現在這樣。
貓的眼睛裡映出于祈安煞白、挂着細小汗粒的臉,它的爪子不由自主地彈出一小截,用彎彎的爪尖鈎着嚴嚴實實,一路扣到脖子的扣子。
它一用力,把布料劃開,最上面的扣子便孤零零挂在另一側。
衣領敞開,露出因男人難受而不斷吞咽的喉結,比體溫更高的爪墊輕輕地蓋在上面,感受着胸腔地起伏與氣管地張合。
遙想當年,它在打哈欠時,嘴裡被突然塞進來一截手指,那時的它就很好奇,它盯着男子彎起的唇角與裡面若隐若現的舌尖,它在想如果把自己的爪子塞進人的口腔,那會是什麼感覺。
現在它如願以償了,爪墊下的人無力抵抗。
“你,很難……受。”它雙眼發光地把爪子沿着唇縫塞進去,但是很小心翼翼的隻探進去一點點。
它的毛可以有效地減輕他身體内的排異反應。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于祈安垂下眼睛,有氣無力的“嗯”了一聲。
溫熱的口腔裡,毛茸茸的觸感格外鮮明,出乎意料的,毛很幹淨,于祈安沒察覺到什麼異味。
他信任他的貓,而這信任感是沒由來出現的,即便他失去了一部分記憶,可下意識的反應在告訴他——他不該感到詫異。
所以……這一切都是正常的。
他的舌頭後縮,避讓開占據一小片“地盤”的貓爪,又一掀眼簾,用牙齒輕輕抵在軟綿的肉墊上,他在無聲且委婉的表明一個意思:差不多可以了。
貓讀懂了,它有些遺憾,可它還是把爪子拿出來了。
“把窗戶,嗯……打開。”
他忍住想繼續咳嗽的感覺,覺得屋内的空氣實在悶得難受,有貓的毛黏在口腔裡,癢癢的,再加上胸口上壓了一隻沉重的活物,連呼吸都不由得變急促了許多。
“不、不行!”貓從他的身上跳下去,蹲在于祈安面前,一雙貓眼直勾勾地盯着于祈安,尖銳的聲音高昂。
外面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