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區裡沒有那些詭異的紅霧填滿空氣,也沒有隐藏在紅霧裡若隐若現的怪物,有的隻是一些瘦骨嶙峋的人類。
到處都是紅黃色彩,始終飄在空中的彩環垂下纖細的光暈,照着本就不平的道路更加崎岖。
烏圓抱着于祈安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宿舍走去。
午時的太陽毒辣,曬出來衣服與肌膚間的黏膩,也曬的人愈發頭暈腦脹。
烏圓推開破舊的木門,一間不大的房間随着光影裡的塵土飛揚出現,裡面有着兩張單人床,一個小桌子和一盞坑坑窪窪的台燈,以及一扇半關的門。
門裡面是一個安裝着聲音賊大的排風扇的衛生間。
在吭哧吭哧的排風聲裡,于祈安被烏圓塞進了薄被裡,可沒過多會,被子就被踹開了。
已經被悶出汗的于祈安顯然不想讓自己更熱一點。
“别鬧了。”烏圓把人不老實的腿按回去,無奈地抓了抓頭發,半長的白發已經淩亂的支支棱棱的,最後他歎氣,還是很有耐心的把踢開的被子給于祈安蓋上了。
除了蓋被子,還要做些什麼?
他挖掘着為數不多的記憶,巡視着這間不大的屋子,在看見一個灰藍色類似胃囊的東西時,他堵塞的思維豁然開朗。
對了,還有水,人需要喝水。
他繞着胃囊水壺沿着走廊走了一圈,繞過一扇又一扇大敞的窗戶後才找到了角落裡的海綿水管。
他笨拙的用手擠壓暗黃色的海綿,一股水流“滋”地噴射出來。
“嗷!”烏圓松開擠壓的手,閉着眼呸呸兩口,一頭白發濕哒哒地垂下來,他站在原地一抹臉就開始瘋狂甩着頭發。
這股水竟然滋了他滿臉!
過了一會,他向上捋開仍然濕漉漉的發絲,如臨大敵般地盯着那個黃色海綿,他抓着胃囊的指骨緊了松、松了緊。
最後還是他擔心于祈安的心占據上風,他深吸一口氣,扭頭閉眼,把鏽迹斑斑的胃囊死死地怼在那塊黃色海綿上,手開始用力地揉搓。
“滴答滴答。”水珠圓滾滾的從衣角上滴落砸了一地。
一行水印繞了走廊半圈,最終蜿蜒消失在一扇門前。
貓狼狽地站在屋子裡,他面無表情地發現于祈安又把被子踢開了,一截慘白的手腕帶着剛剛脫落掉痂皮,還很粉嫩的皮膚一同露在外面。
“真是不老實。”
烏圓再次地歎氣,把被水打濕,被迫清洗一遍的胃囊水壺擱到桌子上,随手在濕漉的衣服上擦了擦,就作勢又要去拉被子給于祈安蓋上,并壓低聲音勸阻:“别動,好好休息。”
“不蓋,熱。”于祈安嘟囔一聲,眼睛睜也不睜地攥住烏圓變得濕冷的手,因為發燒和不适,一向溫柔的聲音裡多了些軟綿:“我睡一覺就好。”
烏圓想了想,之前人類生病的時候好像确實是懶懶散散地倒在床上,以睡覺居多。
于是他放下心來,彎着腰用腳把後面的椅子勾過來,坐在椅子上,緊緊握住于祈安枯瘦的手掌:“那你好好地睡一覺,等你醒來,我再去給你打飯。”
嗯……那個食堂應該還會有飯吧?烏圓不确定的想道。
于祈安慢吐着呼吸,散成蒲公英種子的思緒裡被難受與乏力占據,全身都開始泛起一陣酸痛,悶熱幹燥持續折磨着他。
即便是沒了被子,他也睡不着,一直迷迷糊糊的,陷在這并不軟木闆裡,漆黑的眼瞳連成霧蒙蒙的一片。
那道已經愈合的傷口隐隐作痛。
于祈安看着幹裂出紋路的牆壁,看着髒污的天花闆,那團污漬在他的視野裡開始旋轉,随後猛地下落。
他看不見了。
他已然站在了一片黑暗中,站在了什麼都沒有的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