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數據時代,沒有誰可以真正隐匿行蹤。雖則榮峥全部聯系方式都被程川拉黑,但早在想複合的那一刻,就讓下屬将程川的信息查了個清楚,知道他下榻何處并不費力。
不過榮峥并未馬上前往對方住的酒店,而是潦草解決午飯後,驅車回到了闊别多日的竹影瀾灣,二人共同居住七年多的别墅。
房子大就這點不好,滿打滿算最多半個月的時間,現今重新踏入,空曠得竟給人以恍若隔世之感。
說不清是抱着怎樣一種心态,自那天兩人不歡而散後,榮峥便再沒回過這裡。同時,除讓保潔過來把垃圾倒掉外,此後也拒絕任何人進入。
好在小區範圍内的局部空氣質量挺好,且房屋配備有新風系統,過濾效果不錯,因此積灰薄到可以忽略不計,并不會讓進入者感覺呼吸不适。
但榮峥心髒還是一陣窒悶,他刻意不去看别墅内都還維持在半個多月前的一切,匆匆穿過客廳上樓,行至卧房,最終在床頭櫃前站定。
程川是個細緻的人,房間裡關乎他自己的一切東西幾乎都拾掇了個幹淨。不過有時往往越是明顯的反而越容易被忽略,床邊矮櫃上還放着他的玻璃水杯。看得出離開那天杯中尚有水,經由十數天的蒸發,在杯底留下淺淺一圈痕迹。
榮峥居高臨下望着那個玻璃杯,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與之相關片段。
“回來啦?”是程川的聲音,對方總會在他回家時笑眯眯端上來一杯溫水,“飯還沒好,先喝杯水吧,我加了蜂蜜哦。”
每每當自己接過,喝下,他又會故作詫異地“啊”一聲:“好像拿錯杯子了,這是我的诶。”
他們喝水的杯子款式相同,唯一區别在于杯身高度,程川的要高一些——“你已經長那麼高了,杯子不能再高,得均衡一下”,彼時對方如是解釋。
歪理。榮峥記得自己當初腹诽了一下,但畢竟已經拒絕程川買一對花花綠綠情侶款陶瓷水杯的要求,那兩隻不一樣高的圓柱形玻璃杯是後者退一步後的結果,便也沒再有異議。
誰料買回來,程川又這樣玩,榮峥攏共也沒用自個兒的杯子喝上幾杯水。
雖然倆人更親密的事都做過了,共用一個杯子無傷大雅,但榮峥觀念裡,東西就該用自己的。
于是在程川不知第幾次“搞錯”之後,他直接讓秘書網購了一個純黑陶瓷杯快遞到家。
“以後我用這個”——那之後,程川用杯子為他倒水就再也沒有失誤過。
為什麼會記得這個?榮峥幾近倉皇地垂眸,這難道不是你曾不以為意、視作枯燥的日常嗎,為何會将那麼多細節銘記?
以及……真掃興啊榮峥,他想,你談生意時不是長袖善舞嗎?就算情商不足還有智商來湊,你真不知道自己有時候的一些所作所為很下頭嗎?你清楚的,你分明一直很清楚……那你為什麼還要做?
你想借此證明什麼?
現在的局面,又是否達成了你所希冀的結果?
榮峥半跪在地,一手抓着玻璃杯,手骨凸起,青筋畢現,一手則扣住抽屜底部大力一拉,打開了記憶裡存放戒指的地方。
包裹一層絲絨布、不足巴掌大的墨藍小盒靜靜躺在抽屜深處。
不再耽擱,他飛速打開确認對戒還在後,便一把合上,塞進西裝褲袋,倉促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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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程川入住的酒店,榮峥上樓敲了半天門,沒反應,隻好返回一樓大廳坐等,晚飯照舊敷衍了事。
一直待到晚上九點多,才見程川施施然邁着不太穩的步伐走進。
“小川……”他像隻加裝了一見程川就彈射的反應器的機器人,簡直是一秒站起,快步走到對方身邊。
“榮峥?”迷離的桃花眼眸略微眯起,看着來人。
“是我,”榮峥問,“你喝酒了?”
程川不語,隻一味就當前事件作出點評:“晦氣。”說罷越過他走向電梯間。
榮峥:“……”
“為什麼喝酒,你心情不好嗎?”榮峥快步流星趕上,跟在程川身後進了電梯,沒話找話。
程川不答,雙手插兜輕輕靠在電梯壁上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