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川轉過頭:“你說什麼?”
艾略特摘下帽子,懇切地問:“你是山川嗎?我剛從中國回來不久,之前在互聯網上看到——”
“那是謠言。”程川還沒說話,榮峥已經張口打斷,“你的問題有點冒犯了,懷爾德先生。”
“噢,是的,那個,非常抱歉。”艾略特尴尬一笑,“我已經知道那是一個謠言了,不好意思,我隻是太激動了。畢竟我很欣賞山川的作品,要是能夠見到,我想我會化身為一隻尖叫雞的。”
“那你現在可以叫了,”程川以調侃回應他的幽默,“我的确是。但那隻是我的網名,我真實姓名叫程川。”
“這可太棒了……”艾略特果真打開車窗,把頭伸出去大喊了一聲,坐回座位後,他暢快道,“我今天簡直是雙重好運,這太讓人難以置信了,程,很高興遇見你和你的朋友。”
“你是《光圈》的主編?”程川對他的身份略微好奇,“我知道它,也讀過你們出版的書,但我印象裡雜志的主編好像是另一個人。”他自然知道《光圈》,一本馳名的攝影雜志,創立于上個世紀,在國際攝影界極具影響力。
“天地良心,請相信我是個誠實的好人。”艾略特說,“是的,它上一任主編是邁克爾那個家夥,但他有事突然離職了,我是新鮮頂上的。這實在很匆忙,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交接後有很多更緊迫的任務需要完成,也就導緻沒能及時對外公布消息……”
“原來是這樣,我無意冒犯。”
“這沒什麼。我最近也是太焦頭爛額了,忘記定時将車送去保養,以至于遇上今天這樣讓我窘迫的事情……不過也正所謂‘禍兮福所倚’,大概是上帝的旨意讓我們相逢。”
“吱——”汽車倏地急刹,艾略特沒系安全帶,整個人險些從座椅中央飛向擋風玻璃,幸虧及時摳住了前排椅背。
“抱歉,”榮峥指指前方道路,“有條蛇。”等響尾蛇絲滑遊過馬路後,他才重新提速。
“噢,噢,這位夥計可真不會挑時間。”艾略特心有餘悸地挪到旁邊坐好,扣上安全帶,“诶對了,還沒問你們來這兒是為了自駕旅行嗎?還是出于别的什麼?”
程川回答他:“算是旅行。”
“這可太好不過了,那你們趕時間嗎?不着急的話可以和我同去參加研讨會。你感興趣的吧,程?”
程川确實感興趣,但是:“我們沒有邀請函。”
“沒關系,熱愛是統一的通行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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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很豐滿,然而當他們真正去到研讨會現場時,面對的是一位冰冷美麗的“檢票員”小姐。
“抱歉,先生們,為了控制研讨會規模和參與人員範圍,确保活動的順利進行,同時也體現對受邀者的尊重,邀請函是必須的,沒有的話恕我實在難以通融。”簽到員雙手一攤,表示她隻是奉命行事,無能為力。
“真的不可以寬容一下嗎?”艾略特把手掌豎在嘴唇邊擋住,“他們是我的朋友,而且研讨會快開始了,禮堂内明顯還有許多空位不是麼?”
“他們是你的朋友,但這是我的工作,先生。”
“就兩個人,可愛的女士,你偷偷放進去沒有人會發現的。”
簽到員搖搖頭:“不會沒有人發現。”她依次指過艾略特,自己,幾米之外的程川和榮峥,“你知,我知,他們知,”末了指指天,“上帝也在看。而且如果參會的每個人都像您一樣帶上兩個拖油瓶,先生,那我想我們的研讨會得搬到橄榄球場上去舉辦。”
艾略特:“……好吧,那看來隻有最後一個辦法了。”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道,“請幫我聯系一下你們主辦方,就告訴他我叫艾略特·懷爾德——這點權利我還是有的吧?”
“當然。”簽到員撥通了負責人的電話,十秒鐘後,告訴他,“威廉先生說他不認識什麼艾略特·懷爾德。”
艾略特已經有些煩躁了,分明是自己邀請過來的朋友,此刻卻讓他們和自己一塊難堪。他望望不遠處站在大樹下遮陽的倆人,得到答複後,仍不死心:“他不認識艾略特,好吧,聽我說,那他總該認識《光圈》雜志,我是新上任的主編,邀請函可是你們親自郵寄到我們這兒的。”
簽到員将他的話轉告給了對面,不多時,放下手機:“威廉先生說他還是《國家地理》的主編呢,造假是犯法的,讓我勸誡您下次撒謊請記得選擇一個靠譜點的理由。”
“……”艾略特深吸一口氣,“收到了,我謝謝他。”說着把那張邀請函拍到桌上,“這張邀請函是真是假你們自己最清楚,另外,替我轉告那位威廉先生,他就是一個裝模作樣趾高氣昂的蠢貨,你們的傲慢是這座風景優美大學裡面最大的敗筆——我誠心建議您盡早換個工作,跟着這樣的老闆不會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