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身備着?”阿頌撚起藥丸放進嘴裡嚼開吞下去,一股淡淡的藥草味在嘴裡蔓開。許司一從榻上站起來杵到旁邊去,撣着衣擺說:“自從我知道要跟你來這鬼地方,我就将我需要準備的一切都備齊了,用不上不要緊,不誤你的事便好,我這一身抵得過一個太醫殿。”
葉芳的聲音适時在厚厚的暖簾外響起:“奴婢葉芳參見錦甯公主殿下。”
阿頌深深地看了許司一一眼,她該知道在醫學藥理上許司一從不随意,他也是怕的,怕護不好她。
“紅尾,請進來。”
“是。”
葉芳進得閣中恰逢阿頌藥勁上來,滿臉通紅,兩頰發燙,許司一則正打開藥匣子又剛剛合上。阿頌頗為虛浮地笑着讓紅尾給葉芳搬來四腳圓凳,帶着歉意說:“可是母後娘娘有吩咐?叫手底下的人來一趟知會一聲,地凍天寒的您還來走一趟。”
葉芳先是謝過阿頌,并未落座,她發覺阿頌身體不适,說道:“不是吩咐,不是吩咐,今日婉甯公主回宮,皇後娘娘在明華宮設宴,雲賢妃一并在,娘娘想着殿下總悶在故雲閣也不好,叫奴婢來請殿下過去吃頓便飯,說說話。故雲閣的事奴婢不好托給他人,總怕話傳不到,事說不明,殿下尊貴,總還是奴婢親自來才妥當。”
說她尊貴,這宮裡誰不尊貴,然阿頌未理會,問說:“姐姐回宮了?是了,今日初四,不知不覺都初四了,你瞧我這忙的都忘了。賢妃娘娘可大安了?”
“算不上大安,這兩日好轉,太醫說累日在宮裡憋悶對身體無益處,出來透透氣好。”葉芳又一次打量阿頌,小心着問,“殿下病了?奴婢瞧着殿下似乎不太好。”
“唉,不瞞鳳儀,今晨到父皇那兒去請安,回來路上不小心跌在雪堆裡,濕了鞋襪和暖袖,回來後手腳冰涼,沒多會兒就渾身發燙,這不,許大夫才給我行完針,正說要紅尾去太醫殿抓些藥。我這身體底子實在差的很,這樣養人的好地方,我還是接二連三的病,唉。”
阿頌唉聲歎氣,又有氣無力,活脫脫一個病秧子,葉芳瞧她這樣一時竟不好說什麼了:“這樣啊,這樣的話,殿下……殿下可要奴婢請太醫再來看看?”
阿頌有意看向許司一,沒說話。
葉芳便知道說錯話了,當着阿頌帶回來的大夫說再請大夫這樣的話,她是從四品鳳儀女官,和許司一這個無官無職的平民百姓自是不好相提并論,可這個平民百姓是阿頌帶回來的,阿頌十足倚重,就是另一回事。
“奴婢不是說許大夫瞧得不好……”
“本宮知道,鳳儀是為了本宮好,正好紅尾要去抓藥,回來時請位太醫再看看。”
紅尾随即道:“是。”
其實阿頌不計較,葉芳也不算說錯了話,可偏偏這位公主的性情還沒人能摸清楚,葉芳也是害怕給皇後惹來麻煩,如今阿頌不計較,她也幹脆不再提起明華宮設宴一事,便告退複命去。
“你吓着她了。”許司一說。
阿頌不這麼想:“是你吓着她了。”
許司一接連否認:“不不不,她一個從四品鳳儀女官,中宮除皇後外掌權的那個,她見了低階嫔妃甚至不用行禮,而我,一介平民,無官無職,行走宮牆不是因為我神醫之名,而是你的嫡公主之尊,你少提起‘本宮’二字,她應當聽得出來。”
“是啊,”阿頌軟下身子來,接過許司一遞來的另一枚藥丸,“從前不省得,這身份是真的好用,‘嫡庶有别’這四個字在花山用不上,在這兒就和生死大道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紅尾送葉芳出去順便往太醫殿抓藥,阿頌吃了許司一的藥丸還要将歇一陣子,也不是就好了,畢竟還有太醫要來,有必要糊弄糊弄。
“阿頌,有話我要先和你說明,我的藥是下策,是藥三分毒,對你的身體無益,因此往後再籌謀别把我當首位,我會盡力減少藥對你的傷害,也隻能是盡力。”許司一少有的正經。
“知道,辛苦許神醫。”
太醫的診斷自然和許司一說的一緻,紅尾在廊下煮藥,藥味飄了滿園,太醫診完脈去明華宮複命——阿頌知道他一定會去,這就會牽扯出另外一個人——李仞。
葉靜慈一定會告訴李仞,李仞說不定會親自來看她,李青蘭在宮裡,或許……或許她也會來,隻要李仞來李青蘭十有八九會來,這是阿頌的目的,不來也沒關系,來了最好。
反正阿頌是不會去明華宮,一則是葉靜慈、李青蘭和雲賢妃都在,二則小雅在故雲閣,而李青蘭近來進宮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