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魯成,屬下親眼看見他去而複返,還刻意等了一刻鐘,回去後進偏方找了一陣,什麼也沒找到才慌慌張張地離開了。”
“屍體呢?”
“屬下來不及轉移,搬到了房頂,待他走後才移出去,已經轉到義莊去了。”
蕭文廣聽不懂:“什麼魯成什麼屍體什麼義莊?你們再說什麼?還有,一進屋我就看見你這樣,今天下午隻李景谌就來了好幾趟,說什麼都要見你,你這究竟怎麼回事?”
李青棠這才就那個一切娓娓道來:“我來洺縣第一晚吃多了出去走動,在館驿一樓碰上楊市。”
“我知道,後來你不是被綁架了嗎?”
“其實并不是這樣。”
李青棠覺得那晚的夜色頗美,不是說月光,而是一切。
館驿的燭火與縣衙的不同,發暗發灰,并不十分明亮。楊市端着燭台往靠門口的桌上放了三盞,恐門口的燈籠不亮,恐李青棠一腳踩空跌一跤。
“大人,您回屋裡走動走動吧,外頭黑,危險。”
李青棠聞聲轉身,見楊市湊近了剪燭芯,他隻有一隻眼能瞧着,這些年也頗為辛苦。
“楊驿官,坐坐吧,别忙活了,我消消食就回去。”
楊市擱下剪刀站在一旁,垂着手:“不累,此處清閑,長年累月的隻剩下歇息了,好容易大人來了,還能動彈動彈。”
李青棠看着楊市有一會兒,忽然她問:“楊驿官,我聽說你的眼睛從前是好的,是什麼緣由受傷了?”
楊市甫一聽見這話還愣了愣,不過很快回過神來:“哦,下官這眼睛,是……是意外。”
李青棠往回走兩步,低低頭,不曾坐下:“抱歉,我知這是你的私事,但還是忍不住想問一句,洺縣向來平順,也沒聽說過有什麼事情發生……嗯,主要也是洺縣地界小,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總是衆人皆知,可你這眼睛竟無人知曉是怎麼回事,故而我才有此問,你莫怪我唐突。”
楊市自是不敢,客套幾句這話也沒了下文,就這樣擱置了。
李青棠不給自己找不自在,既然楊市不接話,她也沒有問第二遍,轉身走到門口繼續賞夜色朦胧。沒過多久,李青棠覺得有些累了,想回屋歇息,轉身見楊市低着腦袋神情不大自然,她心下生疑又多問了一句:“楊驿官?你怎麼了?”
這一問不要緊,楊市竟跪下來了:“大人,請大人為下官做主。”
李青棠盯着他看,問:“你要我做什麼主?”
“下官……”
“起來說話。”
“是。”
原來楊市的父母等确系因鼠疫而亡,可他兒子并不是。
“大人知道江南江北旱澇,去歲南北w文書皆由通信使臣傳送,而洺縣雖小,卻是南北往來最快的必經之路,那陣子往來文書太多了,下官的兒子就在這兒跟着下官一道接應通信使臣。太子……”
楊市說到這裡還看了李青棠一眼,李青棠示意他繼續說:“‘太子祭酒’一案是嗎?”
楊市點點頭:“‘太子祭酒’一案的相關文書也在這個時候南北傳遞,加之與别國通商,客商往來,一時間亂作一團。一日,犬子照例接應通信使臣,卻不想那使臣連日來不眠不休,竟在喝了碗酒後猝死,犬子大驚,禀報下官,可下官也不曾見過這樣的情形,想着禀報縣令,又因館驿離不開人,隻好差犬子到縣衙請縣令帶着仵作來,就是這一去,再沒回來。”
李青棠深深吸一口氣。
“大人,大人,下官……下官别無他法……”
“你可知是什麼人?”
“縣衙師爺,魯成。”
“魯成?”這個時候的李青棠才來洺縣,許多事都不熟悉,更不知道這個師爺是什麼人物,隻是聽見“縣衙”二字有些意外。
楊市卻笃定:“下官親眼瞧見的,因我兒久久不歸,下官放心不下,安頓好館驿後便往縣衙方向找尋,見魯成拿刀逼迫我兒說出什麼東西的下落,我兒甯死不肯,就那麼死在下官的面前,而後屍體也被扔下山崖,血肉模糊,不似人樣。下官的眼睛是在山坳裡找我兒屍體時跌倒戳瞎的。”
如此才有了李青棠故意被綁架,是與楊市演的一出戲。
“你是為了引蛇出洞?”
“是,我以為最先出手的是這個師爺,說實話,那晚我也不知我會被綁,與楊市聊完以後我還在思索要怎麼入手查這個師爺,夜風寒涼,楊市關上門窗,就聽見屋外有動靜,繼而是一陣迷煙,那迷煙或許能叫楊市昏沉,卻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但我決定将計就計。”
“所以後面種種都是你和楊市商量好的?”
“是,也不是,因為我發現綁我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