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凰倒是也乖巧,他不吵不鬧,就被内侍帶走了。
虞思靜靜看着道凰被帶走,再回頭看殿中的情景,裡面興緻勃勃的比劃沒有停下,大約是能鬧一晚上的。
在外面站了這麼久,身上酒氣也漸漸消散,虞思壓着心底那些自己都沒弄清的奇怪情緒,索性沒再回去宴席之上,隻叫人準備各種解酒的湯水和空餘的殿閣,等宴散時候安置那些将軍大臣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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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都安排妥當,已經過了二更,重新再回到正殿,便見裡面醉倒一片,連皇帝蕭烈都喝得醉眼迷蒙。
見到虞思進來,蕭烈幾度想站起身,但實在醉得厲害,最後隻靠在了憑幾上,擺了擺手示意她免禮。
“太傅上哪裡去了,剛才朕還想和太傅多喝幾杯。”蕭烈嘟嘟哝哝地說着,又嚷嚷着叫旁邊内侍倒酒,“來,給朕再滿上,朕要敬太傅一杯。”
内侍哪裡敢再倒酒,隻小心地在旁邊站着,請示地用目光看向虞思。
虞思看了一眼蕭烈,再回頭看那些醉醺醺的将軍們,笑了笑,向那些内侍道:“陛下醉了,趕緊先請陛下去休息吧!”
内侍們得了這話,忙擁上前來,七手八腳地扶起了蕭烈往後頭去。
蕭烈離開了,剩下的大臣将軍們倒是也好安置——有皇帝在上頭,他們也未必敢真的醉。
大将軍樓銘搖搖擺擺站起來,對着虞思作了一揖,雖然身上有酒氣,但目光清明:“此番還未好好謝過太傅,若不是太傅坐鎮平城,這一仗恐怕沒這麼好打——”他打了個酒嗝,又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臉,“若不是太傅這會過來,我還在想怎麼勸陛下先去休息呢——嗝!”
虞思忍着笑回了禮,道:“大将軍也快些休息吧!”
“嗯嗝——!”樓銘點了點頭,随手抓了自己的副将,歪歪斜斜朝着殿外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了那些東倒西歪的将軍們,發出一聲獅子吼,“還不起來!難道還要我扶你們!”
将軍們被吼得跳起來,仿佛一瞬間酒都醒過來,乖乖跟在了樓銘身後。
剩下人也都被吼得清醒了幾分,紛紛都相互攙扶着站起身來,跟随着内侍指引去安置。
殿中很快便隻剩下了收拾殘局的侍從。
虞思便就在殿外多站了一會,等着他們收拾幹淨,又沒别的事情請示,才拿了個燈籠準備回去自己在行宮中住了月餘的那個小院子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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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宮已經完全安靜了下來,天上的蛾眉月已經消失在西邊的天際。
虞思在回廊裡面慢慢地走着,她低頭看自己的影子,又忽然注意到燈籠上黏着的一隻飛蛾的幹枯屍體,她停下腳步拿起燈籠細細打量了一番,從頭上拔了支簪子把那幹枯的蛾子輕輕推開。
仿佛一縷微塵般,飛蛾的屍體緩緩落入黑暗中,消失不見。
虞思把簪子随手掖入袖袋,重新往前走。
遠遠的,有化凍的稀碎噗嘎聲傳來,虞思尋着聲音看了一眼,應是行宮裡面的那座凍了一整個冬天的湖——春天到了,很快那片湖會變得波光潋滟生機勃勃,不再是冰凍一片的無趣模樣。
她忽地起了一些興緻,她還沒見過正在化凍的湖水,哪怕是夜晚,她也想去看一看。
于是她便轉了方向,朝着行宮中那片湖水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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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烈喝了兩碗醒酒湯,又吐了一場,整個人倒是清醒過來。
他從前在帝京時候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多酒,這還是他頭一次這麼沒有節制地喝酒——他還能記起宴會上的情形,他确信是這是因為底下的臣子們不敢開口勸他的緣故。
若不是後來虞思回來,恐怕那些将軍們還要陪着他繼續喝下去了。
他們從前在帝京時候是敢勸的。
想到這裡,蕭烈心底又泛起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得意。
他從打了這場勝仗開始,才是一個真正的至高無上的皇帝了。
遠遠的,有細碎的嘎吱聲傳來,仿佛是有什麼斷裂開一樣。
蕭烈由着内侍給他換了衣裳,随口問道:“那是什麼聲音?”
“天氣暖了,行宮裡面那片湖水在化凍。”内侍回答道,“安靜的時候就能聽到。”
“這個行宮裡面還有湖。”蕭烈很意外地往外看了一眼,“這會過去看看?”
“陛下,這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呀!”内侍給蕭烈把衣服穿戴整齊了,“陛下明兒白天再看吧?”
“你聽那個化凍的聲音。”蕭烈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已經沒了睡意,“朕要去看看,萬一這一晚上就化完了,朕就看不到湖水化凍時候的樣子了。”
内侍們面面相觑了一會,不知應當如何勸解,隻好叫人擺了儀仗,三更半夜去看行宮中那片正在化凍的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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