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這條路有點堵啊。”司機喃喃低估一聲。

接着，車子轉變了方向，朝别的道路開去。

車子拐入高架橋旁的路，紅燈變亮，出租車緩緩停下。

前方斑馬線上，一對恩愛的老兩口牽着手朝前方走去，男人似是注意到妻子圍巾沒系好，伸手攏了攏。

陳言澤費力掙紮在後座，想開口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

他視線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盯着那對背影，拼盡全力卻也隻能擠出斷斷續續的幾個字：“爸……媽……你們快……快走……”

他心裡在絕望無望地拼命呐喊着——爸，媽！不要！求求你你們不要再留在這裡！

——趕快離開！離開！！

“哐！”

“砰！哐——咣——”

他晦暗無力的瞳孔裡，映出一輛黑色轎車在空中劃出一道抛物線的影子，撞到橋邊緣後，車從左側的高價橋上沖翻下來！

“爸——媽——！”他絕望到看不清前方，眼前隻有層朦胧的白霧，他一味地大喊，“你們快跑！！快跑！快跑啊……車要掉下來砸到你們了……”

他拼命呐喊出聲，卻也隻能在自己的世界裡聽到。

霧蒙蒙的天空，漫天灰煙飄升。

烈焰熊熊燃燒，将車身吞沒成一堆廢鐵，僅僅隻有車輪尚可辨析。

“救命啊！來人啊！快打120！有人，有人被壓在下面了！”

黑夜裡。

——陳言澤霍然睜開了眼！他拼命坐起身，為了不再睡着，不再讓這噩夢繼續。

“呼……”

平息了片刻，他才看清楚這漫漫黑夜裡，有一縷月光從窗簾縫隙透過，斜斜映在床邊。

正從客廳裡傳來蘋果手機的專屬來電鈴。

陳言澤推開房門出去，外面漆黑一片。他眼睛極力去适應黑暗，然後從沙發旁的地闆上拾起這姑娘掉落且不安穩響着的手機。

他無意間瞥到這姑娘的睡姿……大概跟峨眉山的猴子差不多，這沙發好像是她用來倒懸的樹枝。

陳言澤托起她快要磕到地上的腦袋，給她扶到枕頭上。

他低頭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是她剛才在走廊跟她通過話的哥哥——“陳老二”。他猶豫了下，還是接了起來，剛才在走廊上熟悉的腔調在寂靜的夜裡再次響起：

“喂？陳豆苗，還沒睡呢？還哭呢嗎？”

*

另一邊，酒店陽台上，陳紫晟高貴儒雅地翹着二郎腿，靠在椅子裡，悠然地俯瞰這城市夜景。他剛談完工作回來，想起還有一個一個小時之前有一個被他罵慘了的陳老二，于心不忍，怕她睡不着覺，特地打電話安慰安慰。

完全沒想到接電話的會是一個過會兒會令他炸毛的陌生男人。

“哎，行吧，那也沒辦法，我剛才喝了點酒，心情不是很好，說的那話你該忘就忘了。你呢，是想聽苦口婆心大道理？還是想繼續聽我罵醒你？還是我給你放段喜馬拉雅晚安故事？”

對面安安靜靜，靜靜悄悄，似有微弱的呼吸。陳紫晟也不太确定：“人呢？接了不說話，别告訴我是鬼接的？”

“……”

“你是打算跟我玩冷戰還是怎麼？真當我沒脾氣是吧？”

安靜兩秒後，對面忽地低咳一聲，傳來一道低沉的陌生男音：“您好，不好意思。”

“bang——”陳紫晟手裡酒杯脫手摔到地上，碎了。

陳言澤：“…………”

*

“是這樣，”客廳裡，陳言澤娓娓道來，“她……你妹妹今天晚上喝多了，沒帶家裡鑰匙，就在我這兒接住一晚。我是她朋友，您不必太擔心。”

陳紫晟那邊氣壓明顯降了下去，冷如萬古寒窟般的聲音順着手機傳出來，聽得出他本人恨不得直接從手機裡爬出來：“我不必太擔心？你一個陌生男的，大半夜接了我未婚單身妹妹的電話，然後告訴我讓我不必太擔心？你當我是草履蟲？”

“……”

“還是覺得我現在沒法從電話裡爬出去抓你所以你無所畏懼？”陳紫晟冷聲說，“陳初禾她有幾個朋友，男的女的，經常聯系的，不經常聯系的，我心裡都有數得狠，但你——我從來不知道你這個人，你是誰？”

陳言澤皺眉思索，忽然靈光一閃：“我是她以前的高中同學。”

陳紫晟冷冷的聲音傳來：“高中同學？我怎麼不知道她還有個喝醉以後能互相留宿的男高中同學？你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我們前段時間高中同學聚會剛重新遇上。”

“……”陳紫晟聲線有點接近于無法冷靜，“行，那你告訴我，現在這個點兒，為什麼是你接了我妹妹的電話，你們——”

陳言澤匆忙打斷道：“不，沒有。”

“……”

陳言澤依舊沉穩有力地回答：“你真的誤會了，我隻是在隔壁聽到客廳裡她手機響了所以出來看看而已，怕你擔心她才接了電話。我不會傷害她的，您不用這麼害怕。”

耳旁久久沒有傳來回複。陳言澤疑惑地看了眼手機，才發現已經關機了——她手機沒電了。

也不知道對方聽到哪句就關機了，不曉得聽沒聽到最後。陳言澤回屋拿充電線充上電。

等了一會兒終于開機，連忙回撥過去，對面卻傳來已經關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