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淩晨還有複燒的可能,所以每隔半個小時都需要查看一次。
應祈退燒後臉色變得蒼白,沒有任何血色,靜靜睡着,與昨天兩模兩樣。
冬天是玫瑰花凋零的季節。
書上寫道,哪怕是養在溫室裡,培育者也應該投入更多時間,悉心照料。
他眼尾泛紅,卷翹睫毛上挂着幾滴生理性淚水,幹燥的嘴唇輕輕抿着。
唐裕将戒指摘掉,骨節勻稱的右手摩挲應祈的臉,替他輕擦掉淚珠。
歸根結底,應祈的生病和他分不開關系。
唐裕要應祈的心疼,要他承諾的不離開,要用那些模糊不清的事情吓唬他。
他的磋磨,逼這樣一個養尊處優的少爺來回奔波,很難受吧?
應祈有些冷,下意識追尋溫暖,漂亮的臉龐往唐裕的掌心裡蹭了蹭。
唐裕愣了愣。
誰讓人世間幸福盡頭總是黃粱一夢,他早已養成了渴望必須得到的性格。
應祈做了一場悠長的夢。
夢裡,小時候的他第無數次因為噩夢受驚吓發燒,江迎曼守在身邊。
人的性格是幼年時期養成的,每件小事都是父母的縮影,迷信也是。
那時候,應祈總是從陳姨的口中聽聞,江迎曼在他生病時那麼做過,結果很有效。
唐裕垂眸,望見應祈微蹙着眉,很難受的樣子,擡手倒了一杯水。
“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江迎曼溫柔地唱童謠,貼心試探溫度,不知疲憊用棉簽沾滿溫水塗抹。
唇瓣突然濕潤,應祈緊緊不肯放棄,繼續吸允着,直至幹澀的嗓子被滋養。
不對。
他已經不是孩子了,身邊是誰呢?
應祈恍然聽見電話裡的聲音,面對自己的困惑,那人嗓音清冽,“是我。”
聲音異常熟悉,是唐裕。
其實他真真假假有五分喜歡的那個真少爺。
“喂,你在偷親我嗎?!”
應祈指尖動了動,本應該捏着把柄這樣理直氣壯争論,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全身酥酥麻麻的,他舒服地墜入第二重夢境。
唐裕慢慢摸索着,應祈的觸感軟軟的,像親了一塊果凍,他舍不得結束。
那枚銀色唇釘沾上了應祈唇邊的一滴水,色澤格外璀璨。
“你很渴。”
唐裕拿濕巾為他擦掉紅痕,語氣溫柔說:“所以我不是故意的,快快好起來。”
翌日。
應祈眼睫顫了顫,還沒睜開眼就嗅到濃重的消毒水,他都快被腌入味了。
暈,多大的病還進醫院了。
“還有哪不舒服嗎?”唐裕在這時開口,看他的眼神像對待易碎的瓷娃娃。
應祈突然好不适應,搖了搖頭。
他嗓子發澀,說不出話,手指了指唐裕,又指向床櫃上的一次性紙杯。
唐裕很快理解他的意思,眼底劃過一抹暗芒,有些心虛:“渴了?”
應祈還是點頭不說話。
以他自小生病的豐富經驗來看,高燒後第一句話的聲音必定是公鴨嗓。
他狼狽過,絕對沒丢過體面,如果丢過了也沒人敢記得。
總而言之,清醒的在人面前自損形象不可能。
應祈咽下水,想起來昨夜那場夢,奇怪的目光掃過衣衫淩亂的唐裕。
“你昨晚是不是偷親我了?”他指着自己的唇角問:“坦白從寬,我不追究。”
唐裕見應祈喝完整杯水之後,肚子發出咕噜的聲音,從始至終沒聽見他開口說話。
比劃的是什麼東西?
應祈琉璃般明亮的眼睛一動不動盯着他,仿佛在等待着什麼答案。
唐裕皺了下眉,不好運用二分之一的概率去賭,點頭承認或者搖頭否認。
那太草率了。
“重來一次,我剛剛沒看清。”他用手機搜索簡單的手語姿勢,對照觀察應祈的一舉一動。
隐約中,唐裕看出來應祈表達的意思,又好像沒有。
他沉默摁下床鈴,言語中有些正經呼叫道:“叫醫生來,這邊有病人失聲了。”
“可是我沒失聲啊。”應祈抓着唐裕的手臂反駁,一時着急忘了保養嗓子。
“那我就放心了。”唐裕輕聲說,原來剛剛的理解是對的。
應祈:“我也放心了。”
音色是他的音色,沒有受損,還是那麼好聽動人,又體面的活了一天。
十一月對他很好,明天的十二月也請加油。
“沒太大問題。”
“7号病人再觀察兩個小時,不複燒随時可以出院,記得辦手續。”
兩位醫生一起進來,房間仍然空曠,應祈才反應過來是單人病房。
一個男人在不在乎你,主要是看他願不願意爆金币,顯然唐裕爆了。
應祈欲言又止,還是選擇繞回先前的問題上,話問一半被打斷:
“你昨夜有沒有——”
門又開了。
“家屬跟我去取藥。”剛在導師身後的實習醫生離開又拐回來,特意叫道。
唐裕輕撫應祈的後背,磁性柔和的音調纏上來:“等我回來再說。”
不問了還不行嗎!
問了也不一定承認,應祈事到如今才認清,唐裕拉扯的手段厲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