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待一個小孩子,真是禽獸不如!
沈行雲又氣又心疼,連忙起身倒了一杯水,“慢點吃,别噎着。”
小孩風卷殘雲地吃完了兩個大饅頭以及三菜一湯,沈行雲怕他沒吃飽,從乾坤袋裡又給他拿出一包桂花糕:“你嘗嘗,百年老字号,可好吃了。”
小孩吃了一半,這才停下來。他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後知後覺又感到了羞澀,局促地縮在椅子上,小手緊張地卷着衣角。
沈行雲溫和地笑着,簡單收拾了下桌面,又端來一盆幹淨的手,将毛巾浸在水裡。
他輕聲安撫:“沒關系的,我有一次好幾天沒吃飯,還好有管家偷偷給我送飯,我那次吃得比你還多好多呢,撐得晚上積食發燒,差點沒了命。”
小孩擡起眼皮看着他。
沈行雲擰幹毛巾上的水,動作輕柔地給小孩擦臉。擦過臉的白毛巾染成了黑色,盆裡水也成了髒水。
任誰也看不出來,滿是灰塵的臉上藏着驚為天人的容貌。
這是一張精雕玉琢、人神共憤的臉,眉目如水墨畫,琉璃般漆黑透亮的眼珠分明給人一種清冷淡漠之感,可如今看起來隻覺破碎。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顆紅色的小痣,薄唇殷紅如血,皮膚卻勝雪。盡管五官看起來十分稚嫩,但一眼便可窺見日後的美貌。
沈行雲短暫地被驚豔到,很快又恢複如初。
“你可有去處?”
小孩沉默地低下頭,小幅度地搖了搖。
沈行雲想過将他帶回雪梅山莊,但山莊嚴寒,不适合凡人小孩久居,于是便斷了這個念想,沉吟許久:“我倒是有個推薦的去處。”
他隔着衣服握住小孩的手腕,一縷靈力鑽進小孩的經脈,片刻後,微微蹙起眉。經脈閉塞、狹窄,資質太差。
小孩小聲問:“哪裡?”
“蒼竹山。”
原文裡蒼竹山四位長老心地善良,待人寬厚,就連脾氣最暴躁的朱雀長老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想,小孩可以去做外門弟子,雖然會過得辛苦一些,但能吃飽穿暖。
小孩将頭垂得更低了,良久後才悶聲問:“那裡能吃飽嗎?”
沈行雲更加憐惜,“能吃飽。”
見小孩點頭答應下來,沈行雲立刻傳音給折枝,讓他将小孩送去蒼竹山交給玄武。
傍晚,師徒一行人啟程回到雪梅山莊。
山上漫天飄雪,山下四季輪轉。
兩年的時間裡,沈行雲已經全部掌握了《霜梅歎》前八式,将自身的靈魂與原主的肉/體完美融合,适應了這裡的一切。
不包括這裡的破天氣。
他有意躲着外界,不參與人間事。時常坐在山巅煮一壺熱茶,閑看山下冰封的墨河。
墨河蜿蜒數千裡,狀如漆黑巨蟒。
這日,他如往常般坐在亭中飲茶,身後一道略顯焦急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他分明囑咐過,不準任何人來打擾。
沈行雲放下精巧的茶杯,淡淡問:“何事?”
折枝恭敬地作了揖,才開口說:“山門前跪着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說要來拜師。”
沈行雲微頓。
心說一個二愣子,一個浪蕩子,他可受不了再來一個讓人頭疼的徒弟。
當即想也不想拒絕:“讓他離開吧。”
折枝露出了為難的神色,猶猶豫豫的,不知想說什麼。
沈行雲問:“怎麼了?”
折枝才遲疑道:“這個少年……是當初師尊讓我送去蒼竹山的小孩。”
什麼?
沈行雲茫然地眨眨眼,這才記起來兩年前這一遭。
這小孩來這做什麼?
沈行雲起身下山,行走時雪衣翻飛,揚起的風裡夾雜一股淡淡的白梅幽香。
從山莊大殿到山門有一段幽長曲折的下坡路,山路兩側種滿了白梅,空氣裡滿是冰雪和白梅的淩冽香氣。
山門外跪着一個纖瘦的少年,單薄的身體凍得瑟瑟發抖。
咯吱、咯吱……
踩雪聲驚動了少年,少年茫然睜開眼,一雙白靴映入眼簾。忽的,一隻玉白修長的手伸到眼前,冰雪一般清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站起來。”
少年将凍僵的手搭在對方的手心,感覺到一股力量将自己輕拽起身。
他小心翼翼擡頭,在看到對方相貌的那一刻,隻覺天地失色,滿眼驚豔。
卻不知,沈行雲也被眼前的少年驚豔到了。當初的小孩長開了許多,五官更加精緻漂亮,那顆鼻梁上的血痣平添幾分妖冶,面色蒼白,眼尾泛紅,是病弱的、破碎的。
沈行雲再次查看了少年的經脈,心中暗歎,開口時聲音冷冽:“你資質差,體質虛弱,不适合山莊。”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隻留下一句寒冷刺骨的:“回去吧。”
折枝一步三回頭,見少年低着頭可憐兮兮的樣子,想開口替少年求情,被師尊冷冷一瞥,再不敢生出别的心思。
沈行雲以為少年會聽話地回去,很快就将這事忘在了腦後,直到一日後,折枝頭一次如此失态地跑過來。
他忽感不安,果然折枝開口便是:“師尊,不好了!他在外面跪了一天一夜,就快……”
就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