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寒未愈,又受到了驚吓,梅映雪整整昏迷了十天。醒來時床邊圍滿了人,梅映雪環顧一圈,虛弱地問:“師尊還在閉關嗎?”
折枝颔首,見梅映雪落寞地垂下眸子,安慰說:“你昏迷時師尊來看過你。”
并且在得知千秋城事件後親自去了千秋城,彼時侍衛正在恐吓百姓,沈行雲一現身,吓得侍衛當場白了臉尿了褲子,城主更是屁滾尿流地滾出城請罪,又承諾撥出大量錢财來救濟周邊百姓,沈行雲這才滿意。
“師尊解決這件事後便再次閉關了,大概再有半個月就出關了。”
這半個月,梅映雪便一直等着。
每日三次掃院落裡的積雪,可積雪太多了,雪又一直紛紛揚揚下個不停,梅映雪隻來得及清出一條小路。
沈行雲推開厚重的門,冰雪的寒涼氣息夾雜着梅香撲面而來,門前被清出的小路又積了一層薄薄的雪,透着地磚的灰白色。
雪上有一串深深的腳印,順着腳印看過去,梅映雪正踮着腳,小心翼翼拂去壓在梅花上的雪。
沈行雲擡腳走過去,踩雪聲咯吱咯吱。
梅映雪聞聲扭頭,眼裡露出一抹喜色,放下掃把雙膝跪地,“恭迎師尊出關!”
片刻後紅着眼說:“多謝師尊。”
多麼乖巧可愛的小徒弟,沈行雲心軟成水。
但小徒弟身體素質太差,需要鍛煉。
目光落在少年的雙膝,腳尖微動,又停了下來,冷聲道:“從明日起,你負責給山莊打水,要在竈房生火前将水缸填滿。”
竈房裡人高的水缸有七個,負責打水的外門弟子就足足有二十個,每天天不亮下山,鑿開墨河上厚厚的冰塊,打滿水後再挑着沉重的擔子爬到山頂。
一個人完成二十個人的任務,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沈行雲不為所動,眸光淡漠:“若是做不到便下山。”
梅映雪倏地擡眸,眼神堅定:“我可以!”
此事很快傳到了折花和折枝的耳朵裡,折花隻感慨地歎了口氣,并不想多管。
折枝放心不下,不顧折花的勸阻去找沈行雲求情。
“師尊,小師弟身子骨孱弱,别說是挑一次水了,就是在山莊走上一遭都受不住……”
沈行雲冰冷的視線看過來的刹那,折枝後背一寒,抿唇噤聲。
待沈行雲離開後,折花走進來,拍拍折枝的肩膀以作安慰。
山莊的半山腰有一處清泉,亂石環繞,寒霧重重。泉邊一處石碑,镌刻三個漂亮的正楷大字:縛靈泉。收筆冰冷堅硬,潇灑利落,如同它的主人。
穿過白梅林間的幽靜小道,偶有幾聲清脆鳥鳴,伴着潺潺水聲清澈悅耳。清泉周圍布滿了重重結界,這裡便是雪梅山莊的禁地。
缭繞白霧間,隐約可見一條黑影,破開雲霧,視野豁然開朗,隻見縮小了兩倍的蛟盤繞在水中,黑色的蛟首輕輕搭在濕潤的石頭上,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着水面。
不知是否是錯覺,他竟在蛟的臉上看出了幾分委屈。
沈行雲擡手撫上胸口,猶記那日傳來的刺痛,疑惑萦繞心頭。
黑蛟幽幽歎了口氣,一片雪白忽然闖入視線中,順着白靴向上看——
黑蛟:!!!
它脊背一僵,自以為不動聲色地換了個姿勢,端正地蜷縮着軀體。
“你在怕我。”
黑蛟吞了口口水。
“你認識我。”
蛟首緩緩沉入水中。
“你是誰?”
黑蛟默默收起尾巴,整條蛟藏到水下。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漆黑的細尾巴試探性地探出水面,而後是兩隻小巧的紅色犄角,一雙圓溜溜的紅瞳也鑽了出來,小心翼翼地看着沈行雲。
“莊主大人……”
低沉的男聲變得奶聲奶氣,如同三歲小兒。
黑蛟說:“忘記了的事就永遠不要再想起來了。”
沈行雲靜靜看着它,又問:“你是誰?”
僵持許久,沈行雲抛出了籌碼:“待你贖過罪後,本尊會助你走蛟。”
可黑蛟輕輕地笑了:“莊主大人,我甯願一直守在墨河,待千萬年後化作墨河之水,守護萬千生靈。”
沈行雲敏銳捕捉到了它話語中的矛盾之處,問:“既如此,又為何要走蛟?”
黑蛟修煉千年,走蛟後可與天地同壽,若不走蛟,壽命頂多隻有千萬年。它言語中對長生沒有欲望,卻選擇了走蛟。
黑蛟沉默下來。
沈行雲輕輕吐出兩個字:“殘月。”
“是他做的,對嗎?”
黑蛟的沉默代表默認,殘月為什麼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