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裡交代他們到達雪城後去不問天，找一個叫黑刀的人。

事不宜遲，折枝讓折花帶幾個小輩前去雪城。

折花偷觑了眼沈行雲，心說師尊在呢，他瞎摻和什麼。連忙抗拒擺手，眼珠子一轉，落在梅映雪身上：“也該讓小師弟鍛煉鍛煉了。”

折枝一聽也有道理，臨行前交給梅映雪許多護身法寶和丹藥，像個老父親一樣唠叨：“雪城在人鬼兩界交界處，遇到危險立刻傳音給我們，不可逞強。”

折花聽得都不耐煩了，扣扣耳朵，無意間看到師尊滿眼欣慰，心髒突突跳了兩下，意識到再不好好表現莊主之位恐怕真的不保。

于是他做了一個半夜想起來都會抽自己兩巴掌的舉動，他在所有人驚愕異樣的目光下，走上前整理了下梅映雪原本就規整的領口，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細看裡面還夾雜着一兩分谄媚：“小師弟好好照顧自己。”

沒人看到梅映雪掩在袖中的手指十分克制地蜷了蜷，他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氣，按捺住想将折花十根手指都掰折的沖動，皮笑肉不笑：“謝謝二師兄。”

折花邀功似地眨着眼睛去看沈行雲，沒成想看到沈行雲眼裡的欣慰一點點冷卻，正面無表情地凝視着他。

眼裡似乎藏了抹殺意。

折花笑容僵住，後知後覺意識到哪裡不對，頓時風中石化。

他做了什麼？？？他當着師尊的面給師尊的人整理衣領！

幾個小輩都不會禦劍飛行，隻好乘靈船前去雪城。

雪城位于西北，與大漠相鄰。沈行雲記起那塊金烏玉玦，心裡思忖着可以順道去大漠找一找莫霄的轉世。

“誰招惹咱們小荷花了，怎麼一臉不開心。”大花戲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沈行雲茫然眨眼，他自然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因此不知自己的情緒寫在臉上。開心時眼睛彎彎，嘴角上揚，不開心時眼皮微垂，嘴角往下壓。

他瞥了眼梅映雪，白靈和梨花顯然非常激動，圍着梅映雪叽叽喳喳的，皺了皺眉，下意識否認：“沒有。”

大花笑而不語，兩根食指挑起沈行雲的唇角，輕聲勸：“不開心就說出來，憋在心裡隻會影響兩個人的感情。”

沈行雲被他說得面頰發燙，“什麼意思？我跟小師叔不是你想的那樣！”

大花挑眉：“我想的哪樣？”

另一邊，梅映雪終于甩開那兩人，往沈行雲這邊走來，聽到沈行雲含糊其辭：“我們、我們隻是摯友。”

摯友……

梅映雪腳步一停，眼裡的笑意漸漸消散，他面無表情看着沈行雲白皙清隽的側臉。

牽手、擁抱、同床共枕，這些明明都做過了，現在沈行雲說他們是什麼？摯友？

憑什麼和殘月做這些就是夫妻，和他做這些就是摯友？不對，他和沈行雲還有三件事沒做。

接吻、圓房、成親。

早在一千年前，甚至更早之前，殘月便和沈行雲做過的事。

想到這些，梅映雪眸色深沉，幽深漆黑的眼底湧現着偏執和陰郁。明明他們是同一個人，沈行雲心裡卻隻有殘月，沒有他謝歡。

沈行雲不記得他，該死。殘月搶走本該屬于他的雪蓮，更該死。

他會與沈行雲成親，在洞房花燭夜不再壓制殘月，讓殘月親眼看着他将沈行雲生吞活剝。

一定會十分有趣。

“小師叔過來了，你們聊。”大花經過梅映雪身側，眼神含笑：“小荷花一直等你呢。”

梅映雪走近，站在沈行雲身側，“哥哥怎麼了？”

沈行雲說：“我不知道。”

他沒有言不由衷，是真的不知道，眼神茫然：“大花說我不開心，我才發現我好像真的有點不開心，但又不知道為什麼。”

梅映雪問他：“從什麼時候開始不開心呢？”

沈行雲想了想：“上仙船之前。”

這朵小雪蓮真的有一點遲鈍。梅映雪認真地看着沈行雲，沒有嘲笑他的遲鈍，輕聲說：“哥哥想知道為什麼嗎？”

沈行雲點頭。

梅映雪說：“因為哥哥愛我。”

“什麼？”一團火燒到臉頰，燙得臉頰通紅，沈行雲結結巴巴：“你、你說什麼呢？我不是、不對，我是愛你……不，是哥哥對弟弟的愛！”

欲蓋彌彰。

小雪蓮聽不懂暗示，感受不到暧昧，他隻好轉變策略。

于是他注視着沈行雲的眼睛，直白道：“哥哥知道嗎，每次我看到旁人靠近哥哥，跟哥哥說話，哥哥對旁人笑時，都非常……生氣。”

沈行雲睜大眼睛，驚愕地仰視着梅映雪。

“我愛哥哥，我想哥哥隻靠近我，隻跟我說話，隻對我笑。”梅映雪的眼底劃過一抹偏執的占有欲，轉瞬即逝，快到無法捕捉。

他忽而放軟聲音，委屈問：“哥哥會讨厭這樣的我嗎？”

沈行雲似乎被吓到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恰好白靈喊他過去，他慌慌張張看了眼梅映雪，頭也不回地跑了。

沒有看到身後梅映雪的臉色倏地沉了沉。

一路上，沈行雲心亂如麻，到了雪城後墜在隊伍最後，腦海裡不停回憶梅映雪的話。

梅映雪是什麼意思？

他不太敢猜。

但就算不去猜，梅映雪也說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梅映雪喜歡他，不是弟弟對哥哥的喜歡，是愛人之間的喜歡。

這怎麼可以呢？沈行雲想。

性别不是問題，問題是他不是荷花啊！他是梅映雪的師尊，以後這事要是傳出去，旁人怎麼看梅映雪？怎麼看莊主？

莊主一身清白怎麼能毀在他手裡。

可是……沈行雲擡手碰觸臉頰，很燙。又伸出食指撫摸唇角，是翹着的。

他很開心，因為梅映雪說喜歡他。

進了城，白靈小聲嘟哝：“不問天到底是個什麼地方？聽着像個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