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在魔族那裡,殷念離都未曾看到過這般奇詭的場景,就見整個後堂陰暗的仿佛不見天光,地面上是鋪開的面積龐大的鮮紅法陣,幾座巨大的丹爐坐落在法陣的幾個陣眼上。
丹爐的内部還不斷翻湧着暗紅的發黑的光芒,殷念離小心的貼近陣法最當中的丹爐,湊近之時隻覺得耳邊一陣尖銳的嗡鳴聲,像是丹爐内部有什麼在劃動丹爐内壁發出的尖銳聲響。
殷念離蹙起眉,他凝起神識,他現在雖然沒了原本自身的修為,但神識卻是還可以用的。他沒有貿然将神識探進丹爐内部,而是散開沿着陣法的紋路探查起來。
他很快就發現,這陣雖然展開的就隻有後堂這裡能看到,但是有很多難以發現的分支四下分散,竟是直接将整個衡陽宗覆蓋在内。
殷念離隻是剛築基的劍修不假,但他靈魂兩世來經曆了不少,見識的多了,現在看着在宗内修煉的弟子身上的靈氣在不被察覺的狀态下抽離,彙入陣法分支之中進入丹爐。殷念離就已經清楚,隻怕衡陽宗背後的水深的很。
一個可以說是正派領頭的宗門,居然暗地裡繪有竊取宗内弟子靈氣的邪陣,這件事可以說都有些匪夷所思了。殷念離勉強穩住心神,他注意到有一道最為粗壯的分支在陣法尾部彙聚向後堂更深處,他正想去看看,身後卻傳來一聲呵斥。
“何方宵小,敢闖入我宗禁地!”
殷念離回過頭,就見一道人影正對着他一掌拍來,他一驚,想要躲開,卻發現以自己現在這個身體的素質要想完全躲開根本做不到。他隻能盡力偏轉角度,對方的一掌就擦着他的肩膀過去。刺痛傳來,但與攻擊他的人擦身而過,他也發現對方就是那個山羊胡老頭。
對方顯然也是看清了他,于是趕忙收手,有些焦急的湊了過來。
“宗主,這怎麼是你呢?還沒到規定的日子,我沒想到會是你啊。”山羊胡老頭湊過來,臉上的焦急與擔憂不似作假。
殷念離嘶了一聲,對方之前的一掌完全沒有保留力道,就是奔着将他這個入侵者一擊斃命來的。所以即使隻是在肩膀上擦過,也掀翻了一層皮肉,看着鮮血淋漓的。
山羊胡老頭看着傷處眉頭也緊皺了起來,殷念離剛想說沒什麼大事,就見對方擡手一招,離他們最近的一個丹爐内就有一道紅光飛了出來,那老頭伸手接過就直接按在了殷念離的傷處上。
一道道紅色光暈從傷處蔓延開來,殷念離隻覺得傷處先是一陣灼燒般的疼痛,下一秒就沒了感覺。山羊胡老頭再将手一擡,原本血淋淋的傷口就恢複了原樣,殷念離瞳孔猛的一縮,要不是邊緣衣物的破損處還有血迹,他都要覺得剛剛受傷是他的幻覺了。
“宗主,雖說還不到日子,再多說你也不愛聽,但我倚老賣老再多說一句,你真的要早做打算了,上一任宗主,也就是您父親留給你的後路你不走,難道是想步上他的後塵嗎?”山羊胡老頭臉上滿是情真意切的擔憂。
殷念離沉默了一瞬,他并不完全清楚狀況,但他決定賭一把。“上任宗主……也就是我…父親,我知道是為了我,但是讓我犧牲我重要的東西,我情願不走什麼後路。”
老頭一聽就急了,也顧不得許多,直接上手抓住了殷念離的胳膊,“我知道你和那半靈從小一起長大,情誼深厚,但是你本身就體質弱,如若不用那半靈頂替你,你隻怕連你父親堅持的時間的一半都撐不到。”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殷念離心中有數,順着就往下說,想要再套些話出來。“不試試怎麼知道我不行。”
老頭見殷念離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當下氣惱。他擡袖一揮,一道靈光出現,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水鏡。
殷念離定睛看去,就見那水鏡中映照出一道人影,那人影靜靜躺在冰棺中,雙目緊閉,周身也纏繞着跟後堂相同的陣法,而那人的眉眼間竟是與許天佑如出一轍。
“你看看,當初若不是為了你,你父親何至于身隕後還要用遺體做陣眼,替你撐着頂過上面那些人要求的供奉。”老頭情緒激動,抓着殷念離的手也在不斷用力,但殷念離卻是并沒有在意已經被抓疼的手腕。而是定定的看着冰棺中的那人。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準确的來說,應該是‘許天佑’的聲音。“那為什麼我們一定要乖乖按照‘他們’的要求做呢?”
殷念離能感覺到胸腔内仿佛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灼熱的像是要将五髒六腑都燃盡。他很清楚,這是憤怒……許天佑克制不住的憤怒。
“世人都說我們衡陽宗是第一大宗,無數人擠破了頭都想進入這裡修行,想要求仙問道。”許天佑緩緩道“但他們哪裡清楚,這裡不過是上面那些家夥豢養可以源源不斷提供靈氣的家禽的地方罷了。”
“慎言!慎言啊!”
“岑老你不必攔我,我就說了。”許天佑像是已經将這些話憋了很久,再也忍耐不住了不吐不快。
“就連我的父親,那個明明是一宗之主,在整個修真界可以說都是說一不二的人,卻要在面對他們的時候卑躬屈膝,可他聽話的後果是什麼?是我母親都被這破陣損傷了根基,生下我就過世了。是無數弟子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不斷抽取靈氣,境界提升的越來越慢,直至難逃大限。”
“而他自己,也因為宗主之位而成為向上界傳輸靈氣的中樞,最後經脈枯竭而死。”許天佑看向冰棺中的眼神十分冰冷,“别說他這幅樣子是為了我,隻不過是我先天不足沒辦法作為這邪陣中樞,而他又不想暴露這肮髒的事實被那些人追責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