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言許慢他兩步走出自修室。
黎言許今天沒有帶背包過來,他的右手拿着那本他剛剛在看的小說,另一隻手則拿着手機,和上次一樣,他依舊在單手回複人消息。
不知道和他對話的人,是不是也是同樣的那一個。
一邊想着,石岩溪邊很輕地瞄了他一眼。
無論怎麼看,石岩溪都覺得,黎言許應該不可能從他的口袋裡掏出一把雨傘。
不知道他要去哪裡?
黎言許或許是在等手機那頭的人給他回複吧,在這個間隙,他的視線稍微離開手機屏幕,看向前方。
于是,他們并肩站在圖書館自修室的走廊外,一齊望了一會兒蒙蒙的雨幕,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從自修室内走出。
安靜的、隻屬于他們兩個人的空間。
石岩溪其實很想現在就側眸看一下旁邊人的神态,但顧及着什麼,他并沒敢轉頭。
蒙蒙的細雨,落不下多少聲音。
掉落在灌木叢葉片的雨滴,零零散散,看着并沒什麼重量,沒能讓枝葉垂落半分。
石岩溪蜷了蜷自己握着雨傘的手指,欲言又止。
在旁邊站了一會兒的黎言許,往前邁了一步,看樣子,他似乎想要趁着雨下的還沒有那麼大,冒雨離開。
手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他收起來了。
隻是,在望向自己手上的那本書時,黎言許的動作稍頓,他大抵是在苦惱要如何處理才能不讓雨淋到它吧。
角度合适的緣故,石岩溪窺見了那本書的封面。
看名字,這應該是一本外國名著的翻譯作。
曾經因為選修課需要,石岩溪看過這本書。
這是一本講時代和愛情的故事。這個故事描述了一個紙醉金迷的世界,但這個紙醉金迷的世界不需要真心,于是主角隻能懷着誠摯、熱切且純真的感情,在這個時代死去。
宏觀來說,是那個無情的時代殺死了他。一個妥妥的悲劇。
猶豫了半晌,石岩溪終于開口了,雖然他知道黎言許的名字,但鑒于他們兩個現在僅僅是不熟的校友關系,所以他輕聲詢問,“同學,你要去哪?我有雨傘……我送你過去吧?”
聽見這話,黎言許像是愣了一下。
随即,他那雙黑而淡的眼睛,緩緩移到了石岩溪身上。
那雙黑色的眼睛分明還是那樣,情緒沒有很大。
可奇怪極了,石岩溪有一瞬刻覺得,黎言許似乎有點兒不高興。
但可能是他太過敏感了。
或許是外面的氣溫有點兒冷了,所以黎言許的聲音聽着也有點兒冷,他并沒有正面回答石岩溪的問題,隻是道,“黎言許。”
他在介紹自己的名字。
石岩溪慢半拍地,跟着道,“我是石岩溪。”
黎言許瞥了他一眼,莫名有點意味深長,“所以,石岩溪,你現在要去哪兒?”
其實,剛剛石岩溪在介紹自己名字時,黎言許看上去稍微有點兒不認真,但沒想到,他喊自己的名字時,讀音很準,語氣自然。
“北區食堂。”頓了一下,石岩溪回道。
其實比起北區食堂,石岩溪更喜歡吃的是東區食堂的菜。最初沒意識到自己旁邊坐着黎言許時,他是想去東區食堂的。
可現在,他之所以臨時改地點,是因為石岩溪突然想起來,他保存過一張黎言許在學校北區食堂吃飯的照片。
而且北區食堂離北區的男生宿舍也比較近。
黎言許幾不可見地揚了下眉。
他似乎對石岩溪提供的這個答案感到些許意外。
“……可我現在,想去東區食堂。”
雖然是很微妙的情緒變化,但石岩溪覺得,黎言許給出的這個答案,語氣較剛才和緩,而且莫名有點兒微翹的尾音。
很奇怪的,他在腦内聯想出了一種動物。
看似高冷,但實際上是很黏人的貓。
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古怪的聯想,但是久遠的記憶告訴石岩溪,他過去似乎也用這樣的動物形象描述過另一個人。
聽見黎言許這麼說,石岩溪便順着往下道,“我去東區食堂吃飯也可以,東食堂的飯菜挺好吃的。”
話音落下,黎言許的眸色愈加地深。
但他并沒有說什麼,他隻是朝石岩溪伸出了手。
石岩溪起初有點疑惑,“?”
“傘。”黎言許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其實黎言許并沒有說更多的話,但他那淺淺的一瞥,似乎傳達了特别多無奈的情緒。
這一眼,這一刹那,給石岩溪一種錯覺:他們兩個,仿佛認識了很久,特别熟稔。
黎言許撐傘,石岩溪幫黎言許拿着他的那本書。
雨慕依舊蒙蒙,他們兩個肩膀挨着肩膀,衣物偶爾摩擦,濕潮的雨以及洗衣液的味道相互交融。
在深冬的一場冬雨裡,他們慢步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