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這些銀骰子花去了她爹好幾次出公差的酬勞,害得她爹被她娘好一頓錘,直說太慣着孩子了,做個玩具都下這麼大血本。
彼時已然将近百歲的白老太哆哆嗦嗦的給自家孫女包了壽桃,還不待她将篦簾端到庖廚,便被一條手臂穿胸而入。
壽桃滾落一地,白老太拼盡全力将身後的兩扇門閉合,高喊了句‘都别出來’後便咽了氣。
洛清安的心頭悲憤不已,仍是第一時間将閨女塞到了屋子最靠裡的櫃子之中,而後又想将媳婦塞到床底下去,“外頭有惡鬼,快躲起來!”
方才洛清安的眼神是追着自家老母到門口的,所以看到了頃刻間就被掏出來的心髒和牽扯出的血管、筋膜。
老母親在瀕死之際強行關上了家門,起碼為他争取到了藏起妻女的時間....
洛清安沒太看清殘害老母的那個東西,隻隐約看到赤紅的雙目和粗壯得異于常人的手臂。喪母之痛和救護妻女的情緒交織,令洛清安迅速做出決斷,并判定那東西絕非人力可敵。
雲蕖并沒有看到門外發生了什麼,隻聽到門外傳來吮吸和咀嚼的聲音,且她男人此時滿臉驚懼,聲音都在顫抖。
随着一聲巨響,兩扇門被破開,一股熱浪将正對着門的床摧毀,幾塊木屑和鐵屑殘渣還飛濺到了洛清安和雲蕖的身上,深深的刺入了皮肉之中。
雲蕖悶哼了一聲,瞥見孩子的衣角拖曳在櫃門縫隙之外,急忙幾步奔至櫃子前,用身體擋住了櫃子的拉門。
洛清安見狀亦是跑了過去,擋在了媳婦身前....那惡鬼陡然出現在他的眼前,唇齒之間咀嚼着的,恐怕就是老母的.....
胸口一涼,随後鑽心的劇痛從那處傳來,洛清安硬是将湧上喉頭的驚呼咽了下去,而後哆嗦着開了口:“你...你将我都吃了吧!要是...要是吃飽了,能不能不要吃我的妻女!”
“閉嘴。”
冰冷的聲音從挂着肉沫和血漬的森森白牙之中溢出,洛清安突然發覺胸口一空...随後他便看到那惡鬼将一顆心髒舉到了自己的眼前。
“别...吃......我的妻女......”
發出最後的悲鳴之後,洛清安便癱軟于地。
雲蕖吓得面如死灰,仍是用後背抵靠着櫃子,雙臂橫展,死死抓着櫃子的兩端。她深吸了幾口氣之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求,求你了...别吃我的孩子,求你了!求你了!”
雲蕖的聲音起初細若蚊吟,随後硬是喊了起來,且一聲高過一聲。
“閉嘴!閉嘴!”
眼前的惡鬼似是被激怒了,它狠狠的扇了雲蕖幾個嘴巴,之後強行搬轉她的身體,令她背向它。
從櫃門的縫隙之中,能夠看到吓得似是沒了魂兒的孩子。雲蕖登時淚如雨下,她強忍着後心的疼痛,死死的抓着櫃子的兩端,顫着聲哄道:“别怕......歡歡...有娘在呢......”
洛可歡隻能從縫隙之中看到她娘的一雙盈滿淚水的眼,那雙眼逐漸在咀嚼聲和吞咽聲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随後緩緩挪開了。
于是從櫃子的縫隙之中,洛可歡看到了一雙泛着紅光的眼睛。
‘要被追上了。’
那雙眼死死的盯着洛可歡,在聽到外頭另一隻鬼的喊叫之後,才陡然消失不見......
洛可歡不知自己在櫃子中跪坐了多久,直到再也聽不到外頭有響動,她才開始推櫃門。
隻是這櫃門不知被什麼堵上了,任由洛可歡如何使勁都推不開。
“爹!娘!阿婆!”
洛可歡沒一會兒便将嗓子喊啞了,她開始用身體去推撞櫃門,直将兩根門軸都撞斷了...終是在嘗試了幾十次之後,聽到一聲骨骼碎裂的聲音...
随後,櫃子上的櫃門掉落,後又掀翻在地。
洛可歡終于意識到,她撞斷了她娘的左手手臂。因為她娘的右手仍在死死的抓着櫃門邊緣......
爹、娘和屋外的阿婆的身體俱是有不同程度的殘缺,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的胸口都有一個大窟窿,心都被掏走了,都被吃了......
洛可歡一邊哭一邊在自家的院中挖坑,從她娘用來給菜地翻土的小鏟子用到阿婆偶爾用來吓唬她爹的大鐵鍁。洛可歡也不知自己到底挖了多久...直到她将爹、娘和阿婆都埋好了,天已然黑透了。
洛可歡跪地連磕了十幾個響頭,而後從她娘藏細軟的地方找出了一些銀錢和僅剩的那兩張神符,跌跌撞撞的逃了。
打從記事起,洛可歡就知道她家是兇宅...她不知道那兩隻惡鬼什麼時候會回來将她的心髒也掏出來吃掉,隻想着盡快逃離這裡,不然她爹、她娘和阿婆就都白死了......
洛可歡覺得這一大家子的人都是被她方死的,然而她不能一死了之下去陪他們,因為她得給他們報仇。
她想将這些銀錢都送給劉仙長,買那兩隻鬼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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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南苑州富戶葉家十六歲的小兒子忽而開了靈智。他收拾了一個小包裹,連夜離家出走,而後投身到一個戲班子之中,開始跟着戲班子走南闖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