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佩霖看着避厄廬的布防圖眉頭緊蹙,思及東南方向如潮的惡鬼,估算臨近仙門駐地的馳援少說也得五日能到。想來這也是暢越的一步棋,她已然将廬中的萬餘民衆視作口糧。
不知鬼族為何如此喜食人族,難道是因着碾壓從體魄到精神力都不如自己的族類能夠産生愉悅身心的快感;或是吃人族真的能夠提升鬼族的實力......
布簾響動,蘇紹澤跛着腳走進大帳,而後便筆直跪了下去:“多謝绯玉君不計前嫌......救了舍妹,也救了避厄廬中的凡人們。”
昔日的兩個淩霄宗新晉子弟,如今已然有了雲泥之别。
葉佩霖聞言緩緩挑起下垂的眼睑,思索片刻才意識到蘇紹澤所謂的前嫌是什麼,不甚在意道:“不必多言。”
蘇紹澤一度有些恍惚,不覺尴尬的撓了撓後腦。他如何也無法将當年那個怯生生的小乞丐與如今這個神情冷肅的絕美仙君看做是一個人。
眼見葉佩霖又垂下眼睑,冷眸凝視着布防圖,蘇紹澤屏息斂氣的從大帳之中退了出來。想來方才遞來個眼神,說句話,人家都嫌浪費時間。
拖着傷腳再度回到蘇紹雲的帳中,蘇紹澤驚喜的發現他妹醒過來了,正顫着胳膊夠竹凳上的茶碗,他急忙幾步上前,将茶碗遞到了妹妹的手裡:“别抻到傷口了。”
其實蘇紹澤已然抻到腳踝上的傷口,疼得嘴唇都開始打顫,仍是咬牙硬挺怕他妹看出來。
“哥,你快坐下...”蘇紹雲将她哥拉到塌上,也不戳破,“...我是怎麼回來的?”
蘇紹雲在戰場上跟一個旁生對上了,他用木棍将蘇紹雲的胸口刺穿,而後釘到了旗柱上,極近羞辱...蘇紹雲本以為自己會死在那根柱子上。
“葉...绯玉君将你救回來的,還用他的血加固了牆上的陣法。”蘇紹澤思及他妹被挂在柱子上的一幕仍覺後怕,當時他被幾隻餓鬼纏住,還被帶刺的開山盾砸碎了半邊腳踝骨頭,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低階惡鬼真的很喜歡用這種盾牌,解決他們需要耗費一些時間,搞得人精疲力盡。
那時葉佩霖就像天神降世一般,直接将他妹連人帶柱子都給扛了回來...哦,還順便殺了那個瘋狂叫嚣的旁生。
“原來是他...咳咳......”蘇紹雲聞言立刻紅了臉,還嗆咳了兩聲。她和她哥進入藏劍峰之後,都是在做峰上的一些雜事,與葉佩霖這個峰主親傳弟子鮮少會有遇到的機會。聽聞他看上了萬毫峰的天驕洛可歡,見天兒的往萬毫峰跑...
為此,蘇紹雲會去争搶一些去藏書閣送東西或是幫忙清點等雜事。因為去藏書閣的必經之路,會路過萬毫峰上山的那條青石路。
兩年間,還真就被蘇紹雲遇到了一次葉佩霖。隻不過那次葉佩霖是與洛可歡在一起的,她隻能遠遠看着...洛可歡送了他一根笛子,他似乎喜歡得緊,眼角眉梢都被笑意沾染,俊美無俦,令人目眩神迷。
他們的姿容和實力都如此登對,真真羨煞旁人。
後來,洛可歡一睡不起,葉佩霖仍是經常去萬毫峰...長情如斯。
蘇紹雲又一次遇到了葉佩霖,她仍是連上前跟他說句話都不敢。
她覺得葉佩霖是她在心中悄悄供奉的神祇,隻能敬仰遠觀。
到如今,他的笛子被血浸得都變了顔色,他仍是一直帶着,這一份深情當真是曠古爍今。
“你說洛可歡會醒來嗎?”蘇紹雲說着靠到了她哥的肩上,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這修仙界之中,心悅绯玉君的女修如鱗栉比,沒什麼好羞愧的。隻不過她動心得比她們都早,早在他還不是绯玉君,還在淩霄宗啃草的時候......
“她醒不醒,绯玉君都不會看你一眼的...”蘇紹澤慣常毒舌,待察覺到他妹身子一僵後,立刻往回找補,“...你看他現在都殺瘋了心了,對自己根本不管不顧的,就像個亡命之徒。他眼裡該是容不下小情小愛,可是貌似也未有将這修仙界看在眼中,畢竟他的眼中似乎連自己都沒有......”
彼時葉佩霖不想坐以待斃,決定夜襲暢越。
根據上次交手,葉佩霖确定暢越的修為相當于合體中期或是巅峰修者。雖然他方才分神初期,在知曉暢越一定實力和手段的情況下,還是可以與之一戰的。
葉佩霖根本就沒想過憑借現在的實力将暢越殺了,隻想着能夠給予暢越重創,暫解避厄廬之困,拖到援軍趕來。
至于他自己,大不了還像上次一樣,再躺個半年......大不了,戰死後回去,再不用被無情的歲月磋磨,等一個或許永遠都不會醒來的人。
空中挂着一輪圓月,清冷的月輝照着葉佩霖腳下的不歸路。
他忽而頓住身形,遙望北方...在極遠之處,是淩霄宗...是洛可歡躺着的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