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谷劍蘭怎麼樣了,他趕去王府的時候還沒派人知會一聲。
林琢之抓起衣裳,翻身下床,直奔殿外,兩個侍女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跟了出去。
“大人,你去哪裡?”
“主子,你怎麼又騎馬?風嗚嗚的,小心又把你吹出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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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承沒有接過最後一頁鑄劍譜,他負手來到城牆邊,望向那輪血月。
夜風刮過城牆,掀起林承的暗龍長袍,城牆下萬家燈火,城牆上蒼影孤立,此情此景,平白生出幾分高處不勝寒的蕭瑟來。
“二十多年前,朕身側還有知心人相伴,不至于那麼落寞。”林承的聲音淹沒在嗚嗚風聲裡,他眸色凝重,隻盯着那輪漸漸隐入雲中的血月,“她就是因為太善良,太好欺負,才被母家逼到絕路之上。”
谷劍蘭聽得一頭霧水,但也知皇帝正追憶往昔,自己不是插嘴的時候。
她從這斷斷續續的話語中,隐隐探出了什麼。
谷劍蘭心中一盤算,暗暗摸出些門道來。
“她當時為什麼沒有求助朕……為什麼沒有……她竟然……”
聲音漸漸小下去,直至被夜風帶走。
谷劍蘭一言不發,等林承自己想開了,轉回頭同她說話。
“靈台郎曾夜觀天象,說今夜有異變,倒被他說準了。”
谷劍蘭擡頭看了眼血月,淡道:“陛下早有預判,何懼這區區天象?”
林承聞言一愣,卻聽谷劍蘭繼續道:“若臣沒有猜錯,凃大人從一開始,便是陛下的人。”
郜離的雪蓮花品種頗多,為了區分普通紋樣與内應信号,郜離人在傳信的雪蓮花上做了點設計。
尋常雪蓮花花瓣朝外舒展,作為傳信的圖紋花瓣微微内卷,卷起的紋路中心,還會添一朵小小的雪蓮花。
這個秘辛是谷劍蘭身處郜離皇宮時才知曉的,而早在兩年前,凃盼的荷包上就已經出現了這種圖案,谷劍蘭不認為這是巧合。
“凃大人的姐姐凃盈曾做過商府的丫鬟,但從商府贖身之後莫名身隕,四年後,商府被抄家滅族,商可僥幸活命,是商府一案中唯一的幸存者。”
林承點點頭:“朕知曉,商府一案,朕很痛心,彼時朕于南诏親征,上京諸事交由二弟打理,凱旋時,商府已被誅滅。”
“陛下……”
林承擡手打斷谷劍蘭的話:“朕知道你想問什麼,當時确實不是動人的時候,其間繁雜,朕三言兩語說不清。”
“好在凃盼當年沒有擊鼓鳴冤,而是選擇搏到朕的面前,聽朕差遣,如若不是,凃盼可能活不到今天。”
“臣會保守秘密。”
林承沒回應谷劍蘭這句話,轉而問道:“你是如何察覺的?”
谷劍蘭正襟道:“三年前,疏殿下曾到臨鎮支援玉殿下,曾言臨鎮兵備道劉民是其姨父。”
林承思索片刻:“劉民……朕對這個人印象不深,依稀記得是阿枝的旁系兄弟,疏兒的姨母死得早,他姨父在她過世之後去了什麼小地方當官,朕記不太清了。”
“陛下日理萬機,這等小人物自是入不得您的眼。”谷劍蘭将凍冰的手縮回袖中,合袖悄悄摩挲幾下,“臣到了郜離才打聽到,當年劉民沒有被鏟除,是因為受了疏殿下一家的庇佑,他自知家中有罪同當,便自請貶至邊境,郜離皇帝聽聞後,派内應拉攏劉民,劉民被蠱惑,也成了藏在東郦的一顆暗棋。”
林承暗暗心驚,這條線,他沒有及時發現。
“疏殿下曾因劉民死亡而譏諷臣,臣知曉疏殿下仍受蒙蔽,并未察覺到劉民已經背叛東郦,再者,陛下放劉民一馬,他該感恩戴德才是,怎會如此輕易就動搖了?臣猜想,或許郜離派出的人極有威信,讓劉民心服口服,故而叛出東郦。”
“而彼時,臣結識商可,問其過去經曆,明了商府一案,這才明白那人地位,已不能輕易撼動。”
林承低歎一聲,良久方道:“沁姜,是你的投名狀?”
“是。”
“當年你父親不肯投靠朕,你此番作為,不怕違背父親的意志?”
“父親當年不明真相,以為是皇室殘殺,所以才不答應接受陛下的好意,既然劉家已自立為王,又欲破壞東郦江山,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臣等自有義務保家衛國。”
谷劍蘭說的不是為皇帝效力,而是護衛家國,林承歎她一顆護國之心,心生成全之意。
“卿護家國,劍奴之名必将載入青史。”
“臣不當劍奴。”谷劍蘭仰起臉,眸中劍光凜冽,“臣要當劍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