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後忌日那天,上京城陰雲密布,白幡翻飛。
整個上京城陰沉沉,涼薄的濕氣沾染鞋底,上京城民似是提前進入了中元節。
街道上彌漫着腥土氣,兩列白衣宮侍簇擁着一座白小轎,低低的哭聲從宮門蔓延到城寺,紙錢滿街飄飛,上京死氣沉沉。
林承與林真皆換上喪衣,在廟中燒香祈福,林真祈福完畢,袖手在旁,卻見自家小厮急匆匆地來向他附耳傳話。
寥寥幾句,讓林真倏地攥緊拳頭,他上前幾步,對林承道:“下人來報,疏兒忽然發病,懇請皇兄允臣弟提前離寺!”
林承手中持香,面上平靜無波,隻微微點頭,讓他去了。
林真顧不得林承冷淡的态度,趕緊出了寺廟,搭上馬車。
“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世子面色發青,出現幻覺,說是碰上了邪祟,持劍砍傷了幾個下人;世子妃也是忽然出現幻覺,避開服侍她的婢女,跳進池塘裡去了!”
正說着,街道盡頭忽然跑來一個黃裳女子,林真定睛一看,竟是林婷珊的貼身宮女沁萍。
瞧她吓得發白的小臉,林真頓感不妙,他伸手攔住她,問道:“何事如此慌張?”
“公主不知怎地,竟忽然發癡要從高台上跳下去!程先生在台下接住了她,但公主還是摔折了腿,她清醒後說……說……”
“說什麼?”
“說她看到了沁姜,沁姜跪在先皇後面前,求她寬恕!”
林真似被一記驚雷釘在原地,他腦袋嗡嗡作響,半晌出不得聲,直到小厮晃了晃他,才回過神。
一邊是兒子兒媳,一邊是未歸名的女兒,他要先去哪一邊?
林真琢磨片刻,一咬牙:“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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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婷珊還未從幻覺中完全醒過來,摟着程立雪的腰啼哭不已。
程立雪沒敢動,任由她拿自己的衣裳擦眼淚。
“我看到母後了,母後正在怪罪沁姜,說她不盡心照顧我,還說沁姜竟敢利用我做局,我替沁姜求情,母後還說我傻……”
林婷珊抽得上氣不接下氣,程立雪扶起她的上半身,撫平她的裙擺,遮住她的傷腿。
“所以你被她利用了嗎?”
“我……我不知道……我替沁姜求情時,沁姜卻磕了好多個頭,她說她是受人指使,并非有意害我,連她自己都承認了,我……我也……”
“那便是她的錯,你難過什麼?”
“可是沁姜很好,我隻是……難過。”
“沁姜說受誰指使了嗎?”
“好像……好像……”
意識在一兩句交流中逐漸回籠,眼前模糊成團的光影逐漸散去,現出一張清冷如谪仙的面孔,林婷珊一時愣神,還不知而今何時何地:“程立雪?”
“嗯。”
“你……”林婷珊腦中靈光閃過,從程立雪懷中猛地坐起,一不小心牽連到腿上的傷,她倒吸一口涼氣,“怎麼是你?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吾王是先皇後的弟弟,在下代表吾王來祭拜先皇後。”
林婷珊語塞,掙紮着站起來,卻發現根本起不了身。
程立雪沒有阻止的意思,隻看着她慢慢折騰:“我本來接住你了,但你掙紮得太厲害,左腳撞到了觀景石,聽聲音,應該折了。”
林婷珊被吓出一身冷汗,支吾道:“什麼折不折的?烏鴉嘴!”
程立雪攤開手,眼裡帶着玩味:“折了哪裡都不會折了公主的嘴,公主若不需要在下攙扶,在下不介意現在就去跪蒲團,給先皇後祈福。”
“等等!”林婷珊萬般不情願道,“沁萍應該是尋人去了,你在這兒陪着本宮,等人來救。”
見程立雪回頭,林婷珊抓緊機會威脅道:“照顧好本公主,你要是敢趁人之危,本公主砍了你不安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