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馬鳴撕破雪空,飛流疾馳而來,卻在谷家莊門前揚起前蹄,停住了腳。
滾滾黑煙不再往外蔓延,林琢之翻身下馬,見灰頭土臉的墨念迎面而來。
他往他身後望,卻望不見想見的身影,林琢之心中一悸,當即攥緊了墨念的雙臂:“劍蘭呢?她去哪裡了?”
墨念搖搖頭,他也不知道。
墨念出屋時,谷劍蘭的身影已經被火光掩蓋,潛藏在鎮中的兵士陸續鑽出來,他們忙着救火,一時間竟把這個大活人抛在了腦後。
林琢之心急如焚,在來來往往的救火人群中尋尋覓覓,他不斷呼喊她的名字,卻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回應,直到夜幕将至,還尋不到谷劍蘭的影子。
葳蕤燈火一恍惚,雪絮後晃出一抹胭紅色身影,那女子由遠及近,跟着一隻小黃狗跑來。
林琢之上前兩步:“劍蘭!”近了又覺不似,再近些,才發覺是他的部下墨純。
“奴婢查探過了,劉勻派了百來人進谷家莊,剩下的留在軍營之中,他們進了咱們的領地,咱們的兵士暗中突襲,已将渡河的郜離兵殲滅,但他們并未全軍覆沒,有逃兵在咱們夜襲之前偷偷乘船回了對岸,咱們彼時隻能按捺不動,隻得也由着他去了。”
林琢之心裡一緊:“什麼時候乘船回去的?”
“大峽谷機關啟動之後,軍營這邊聽到動靜,見勢不妙,所以逃了。”
“她會不會被人擄走了……”
“她?誰啊?”
焦急浮上眉頭,林琢之翻身上馬:“被人捉回去,她還能活多久?我得趕緊想辦法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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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大人放心,小的劫谷大人,就是為了活命,您若死了,小的也沒得活,所以就算到了郜離,您也是安全的。”鴨毛不敢觸碰被踹痛的心口,垂眼掩蓋眸中痛色,“再說了,阿爹敬重您,若知曉小的逼死谷大人,阿爹鐵定會找小的算賬。”
“敬重之情哪裡比得過父子之情?”
“小的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有,但請谷大人放心,小的一定不會把您送回皇宮。”
“那你總要給我個栖身的地方,我還能去哪裡?”
“劍谷。”鴨毛擡起頭,目光堅定,“過了河,東郦兵可以直抵南汀,南汀是最先被占領的地域,小的請求谷大人護南汀無辜百姓安甯,其餘的,小的也不敢求太多了。”
谷劍蘭微張口,想說什麼,又把話吞回去了。
東郦不會掠奪沿途百姓的衣糧,更不會無故殺害百姓。
郜離也就這麼大,走過南汀,再穿過幾個小鎮,就能直抵梨州城門,這麼多年郜離嚣張至此,都是仗着國君乃東郦先皇後之弟的身份,才能活得到今日。
梁清秋成為國師之前,郜離隻是騷擾邊境,并未有人命事件發生,加之林承仍對先皇後有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罷。
梁清秋成為國師之後,直接領兵來了場屠殺,加之林承發現郜離藏在東郦的合作者已位極人臣,才開始着手收拾郜離王。
若林琢之帶兵,肯定直奔梨州,他不會在沿途白白浪費時間,頂多分一支小隊出來,防止暗箭,鴨毛這次純屬多慮。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
話音剛落,小舟撞上礁石,船身震顫兩下。鴨毛掀簾出去,拿起船槳,撐向岸邊。
破冰聲忽然消失,谷劍蘭透過船簾,隐隐瞧見鴨毛身形呆滞,似被什麼吓住了。
谷劍蘭挪挪身子,往窗外看。
身着盔甲的宮廷禁衛軍推着一隊小車從劍谷方向走出來,小車上擺滿長劍,叮叮當當地響個不停。
他們運劍入城,是要開始做防禦了?
船頭一聲冷哼,谷劍蘭聽出,鴨毛對此舉甚是心寒。
“把兵器都搬到皇宮了,注定隻想保住皇室,再不挂記皇城之外的百姓。”
谷劍蘭沒回話,但聽他繼續道:“咱們哪個冬天不是去搶郜離的東西?那也是沒法兒,若我們不去搶,咱們就活不下去了。”
谷劍蘭在心底冷笑,如何又活不下去?
郜離東南方向臨東郦,西南臨南诏,其餘方向臨海。他們明明可以出海另尋出路,皇室卻無人有這個膽子,梁清秋曾經提出這個建議,奈何無人應和,最後不了了之。
“給我松綁,下了船,我也逃不回去了。”
“谷大人再忍忍,等進了劍谷——”
風忽起,鴨毛一聲悶哼。他被人一把推開,小船随着他的動靜晃得厲害。
谷劍蘭一個趔趄,被來人扶住腰肢,穩住身形。
龍涎香湧進鼻間,來人一把攥住谷劍蘭的衣袖:“谷姐姐,你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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