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危急之時。”
“林匣玉!”
林承再次攔住林令,笑眼彎彎,那眼神仿似原諒了他的童言無忌。
“宮裡的洗塵宴,總要來參加的。”
“謝皇伯盛情。”
————
谷劍蘭在宴會上吃了頓飽,攜着林琢之在宮巷裡消食。
晚風吹拂,他替她裹緊鬥篷,總是有意無意地替她遮冷風。
谷劍蘭終于問出了她想問的問題:“平妻……是何意?”
“我爹把我送走後,我娘成日郁郁,身子也漸漸弱了,算命的說我煞星,在我爹眼裡,我娘更煞。”林琢之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後來,我娘病死了,我爹馬不停蹄地把外室娶進家門,為了彰顯他為父的偉大,還把我從北境接了回來。”
“聽說爹娘成婚前濃情蜜意,感情惡化的節點,是姥爺棄官歸隐,我爹不得不一個人在官場上沉浮。朝中官員總拿嶽丈歸隐一事敲打父親,逼父親退出官場,可父親志在朝廷,歸隐并非他的意願,若不是當年冒死救駕,怕會一直被皇伯猜忌至今。”
“原來如此。”
“我和他沒有太深的感情,留在上京也不是我的意願,所以,兩廂安好吧,他苦惱他的小兒子去,我往我喜歡的地方去。”
“那……咱們明日就回北境?”
“好。”
“可以先去碼頭看看嗎?我想知道在上京看海是什麼感覺。”
“好。”
————
細雪讓海上的天空看起來霧蒙蒙的,海風吹得谷劍蘭很冷,但她還想站在碼頭上多看看。
大船小船劃出交錯縱橫的波紋,像一把把梳子,來來回回地給海順發。
林琢之打開黑大氅,從背後環住她,她身子很冷,眼睛卻不停地在這些船隻上搜尋什麼,林琢之心下生氣,他實在想不起來,谷劍蘭在上京還有什麼相識的人。
“那個好像是……程立雪?”
林琢之往她目光的朝向望了望,瞧見大船船頭上的暗青色身影。
海風吹拂他的衣袍,淺綠色發帶随風揚起,有匪君子,立如芝蘭玉樹。林琢之轉頭看谷劍蘭,還好沒在她眼中瞧出一絲傾慕之意。
“他也要回京述職,他們程家的建築造詣上京無人能比,我看他來了這一次,就不要想去别處了。”
他的話裡隐隐有醋意,說到最後半句,摟着谷劍蘭的手還緊了緊。
林琢之在說,他注定要呆在上京,注定與你不是同路人。
谷劍蘭卻垂下眸子,眸中似有怅然,但這怅然轉瞬間随風散去。
“之哥哥,咱們走吧。”
林琢之打開鬥篷,抖落一地細雪。
一雙棉靴從船闆上踏下,細雪又被濺了起來。
“客官,要賣香嗎?”
程立雪一驚,緩緩回過頭,對上了一雙水靈靈的杏眸。
身着水紅衣裳的少女戴着鬥笠,朝他微微一笑。
“要買香嗎?”
“要的。”
“隻要二十枚銅闆。”
程立雪拿出一兩碎銀,少女回絕了。
“我算是賣得貴的了,再貪心多收,老主顧要叨我的。”
程立雪五味雜陳,從荷包裡取出一吊銅闆:“一百文,我要五盒。”
少女一愣,轉而笑道:“要什麼香?”
“梅花香。”
“全部?”
“全部。”
少女放下船槳回篷裡,挑了五盒最精緻的香來。
“給你。”
“明天還來嗎?”
“客官,五盒香明天用不完的。”
“我知道,你明天還來嗎?”
海風吹起她的裙擺,小船搖晃,她随船而晃。
“海的聲音很好聽,我會來的。”
一聲馬嘶打斷了他們的對話,程立雪的馬兒不滿他自己下船,把它忘了。
少女深表歉意:“對不住,打擾客官了。”
又一聲馬嘶響起,長而悠遠,似鲲鵬之聲,能穿透雪幕與海浪抗衡。
他們齊齊向碼頭看去。
雪霧籠罩的碼頭上人來人往,卻瞧不見一匹健馬,隻有兩道車轍延伸至天邊,望不見盡頭。
(全文完)